第九章 前路茫茫

風過庭來到龍鷹身旁坐下,訝道:“為何不去湊熱鬧?駝兒、馬兒看到綠草湖河,都像瘋了似的,我也代它們雀躍興奮。”

龍鷹仍呆瞪著天地難分的沙海邊際,太陽變成顆大紅球,低垂後方近地平的位置,將綠洲也染個血紅。

激戰後第三天的黃昏,龍鷹一個人到綠洲東面邊緣一座緩坡處,遠離其它人獨自深思,眾人都不敢騷擾他,最後由風過庭來看他有什麽心事。

龍鷹木然道:“我很害怕。”

風過庭失聲道:“龍鷹竟會害怕?”

龍鷹苦笑道:“我既害怕,又擔心。我擔心永遠離不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害怕永遠到不了天山去,而弓月城則似乎遠在九天之外,更不用說拿達斯要塞了。”

風過庭被觸動心事,點頭道:“我明白你的心事,對沙漠我像你般有懼意,想想它的變幻莫測,無中生有的沙暴、龍卷風,不害怕的非是人也。”

稍頓續道:“我還有個奇異的感覺,只有此時此刻才屬於我們,過去和未來,全掌握在老天爺手上。我們之所以仍能活著,是因老天仍肯眷顧我們。”

龍鷹道:“你說出了我的心事,我們低估了突厥人,昨天的全勝,是由無數有利於我們錯綜復雜的條件組成,如改在平原對壘,縱能得勝,肯定須犧牲一半以上的人,我們既低估了邊遨,更低估了突厥人。”

風過庭的心情變得如他般沉重,明白龍鷹為何一個人孤伶伶地到這裏來呆坐。後方炊煙繚繞,裊裊向日沒前的灰藍天空升去,眾兄弟正生火造飯。在這裏,他們至少還要逗留七至八天,待傷重者完全康復,方可以上路。在這個地方,沒有人能中途退出,除了死亡。

龍鷹道:“拿達斯要塞肯定不是建在似前面一個個蜂窩般的沙子上。”

風過庭還是首次想到這個問題,同意道:“沒有堅實的地基,不可能在浮沙上築起堡壘式的建築物,要塞必然設在丘陵區、綠洲或礫石地處,只是沒有人知道位在何處。”

龍鷹嘆道:“如果找不到熟悉當地的人,弄清楚情況,我們只好半途而廢,折返玉門關。雖然回頭路並不好走,怎都有一線生機,勝過到沙陀磧去送死,屍身任沙鷲啄食。”

風過庭倒抽一口涼氣道:“竟是那般嚴峻!”

龍鷹頹然道:“因為我們面對的,是從來不懂得開玩笑的沙漠。弟兄們將性命交托在我手上,我必須為他們的父母妻兒著想,你想想月靈和小宛,便明白我在說什麽,我怎可令她們痛失愛郎?”

後面傳來歡笑聲,精兵旅仍沉浸在狂勝後的喜悅裏。

龍鷹道:“我又在擔心,丹羅度會否進來收拾我們?雖然可能性不大,且非常不智,但世事無常,誰都不敢肯定。”

風過庭道:“還記得來時經過的幹涸河床嗎?如果丹羅度屯兵該處,一天快馬便可抵此綠洲,你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幸好如有敵人殺至,絕瞞不過你。”

龍鷹道:“除了一個熟悉那邊沙漠的人外,我們還需要一個可在短時間內能趕制出一批毒煙火器的人。如果找不到,只好由小弟赤膊登場。”

風過庭大訝道:“你學過嗎?”

龍鷹心海浮現著胖公公師父韋憐香著作的《萬毒寶典》,沉聲道:“只是讀過,材料可沿途采集,但仍需一批熟悉工序的巧匠,這方面荒原舞該有辦法。”

風過庭道:“你想得很周詳。”

龍鷹道:“是給逼出來的,不論是荒漠還是半荒漠地帶,都是空空如也,沒有遮掩法,等於送去給敵人練靶,說不定還要面對威力強大的投石機和弩箭機,而我們只有強攻一趟的實力,攻不下等於徹底的失敗,不想得周詳點怎成?”

翌日黎明,龍鷹醒來,四周萬籟俱寂,他仍半睡半醒地迷糊上一陣,以為小魔女和人雅正在身邊,好一會兒後,方察覺身處離她們千裏之外的另一世界,且渾身酸痛;過去十多天的勞累在深沉睡眠後,方發揮威力。他的魔種雖無有窮盡,肉身則仍屬凡物,真元可以耗盡,體力亦會透支。他的體質已是超人數等,其它人的情況可想而知。所以七、八天的好好休息,至為重要。

龍鷹鉆出帳幕去,綠洲一片寧和,絕大部分人仍在帳內休息,像他們前天早上發動攻擊前的突厥人,沒有任何戒備。

沙漠是最佳的天然屏障,如果他們不是有日照井般的藏身處,休想如此刻般享受沙漠裏最動人的福地樂土。

水聲是沙漠裏最動聽的聲音。

龍鷹朝貞女河走去,覓難天、風過庭、荒原舞和林壯正在岸旁吃著豐富的早膳,另有十多個旅員,趁著陽光的溫熱,在冰冷的河水裏痛快地洗澡。

龍鷹在荒原舞旁坐下,右手接著後者遞來就地取材制成的綠茶,另一手接著覓難天送到左手、突厥人遺留下來的戰利品,半只風幹了的羊腿;又吃又喝後,向眾人提出心中欲辦到的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