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秘高手

龍鷹回到飛霞閣,才曉得這是個錯誤。康康、惠子和四個僚女已被調走,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他形單影只的一個人,心中卻在想康康和惠子被他“無情驅逐”的淒酸傷心,更擔心她們日後的命運。

這是否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坐在主堂的一角,感到累極了,是從心底湧出來的虛弱和憔悴,就像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爭,但最後還是給打敗了。

可是如果能客觀地分析,純以功利而言,他的臥底任務實已取得空前的成就,打進了敵人權力的核心去,大江聯正逐漸向他展示以前被迷霧籠罩著的真面目。

問題在他迷失了。在敵人的大本營內不單迷失了方向,還迷失了自己。分不清敵我,且對這裏的人事生出了血肉相連的感情。故而花簡寧兒的遇害,給他的打擊不在彩虹和玉芷的死亡之下。

時間緩緩移動,他陷進從未有過的低落情緒裏,無比的孤獨,沒有事情想去做,也不知該想什麽,偏是各種支離破碎的想法,卻如雪片般往他襲來。現在,神都的女帝和胖公公,他的妻子和朋友,誰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沒有人能向他提供慰藉,情況比之當日在龜茲,有花秀美來開解自己更不如。

對女性的憐惜和感情,跨越了敵我之防,已成為了他秘密任務裏最難忍受的負擔。要瓦解大江聯,純憑武力不但曠日持久,且可能根本辦不到,只有利用其矛盾,從內部進行顛覆和破壞,或可能成功。

這個想法使他振奮了一點兒。呆坐在這裏並不是辦法,單靠胡思亂想,只會進入傷情的死胡同,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終於離開飛霞閣,踏上往南城去之路。

白晝已被黑夜替代,在璀璨的星空下,他強逼自己只去想烈酒和女人,只有盡情尋歡作樂,他或可忘掉花簡寧兒冰冷的屍身,忘掉與她在江陵大宅內抵死纏綿的時光。

南城的人比平時多,一些店鋪還掛上彩燈,似在慶祝節日喜慶,女郎們打扮得花枝招展、聯群結隊的招搖過市,河上舟船往來頻繁,歡笑和歌樂聲隨風傳來,龍鷹卻是踽踽獨行,對迎面來的秋波目語視若無睹,亦無心深究今夕何年。

小可汗至少在道理上是說對了,外在的意義,系乎心境。

倏地他生出寒如冰雪的感覺,接著一輛華麗的馬車在旁邊的車馬道駛過,前後各有四騎護行,派頭之大,在南城還是首次見得。

龍鷹像從一個迷夢裏驚醒過來,一時間竟生出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迷惘,旋又清醒過來,曉得剛才的感覺,是因有人透過垂下的簾幕,從車內用神打量他。

他並非第一次被這雙眼睛打量,前天在二帥壘,他隨湘夫人進入壘門後,此人從高處窺視他,當時他還以為看他的人是小可汗。

若非他感官靈銳,被人從頭看至腳亦不會有任何感應。

馬車就在一間門面非常講究的食館停下來,龍鷹避往一旁,以免阻礙其它行人,靜待對方下車,好看清楚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個食館老板模樣的中年人,從鋪內迎出來,親自拉開車門。一眾保鏢早躍下馬來,截停往來的人,卻沒有人表示不滿,還以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敞開的車門。

先下車的竟是個千嬌百媚的年輕女郎。身材苗條、結實,雖在眾目睽睽下,神態仍是大方自然,目盈秋水的左顧右盼。高高的顴骨,挺直的鼻梁,傲氣十足但又不失風雅。眼角朝上傾斜,眉細如絲。又黑又亮的秀發以絲巾挽在頭上,白罩衫黑褂褲,然而用料上乘,剪裁合體,盡顯她曼妙優美的體型曲線,配上溫軟、富有彈性、呈橄欖色的肌膚,街上雖不乏年輕漂亮的女郎,但全被她難以言喻的美態、艷色和魅力比了下去。

如此美女,確是世所罕見,足可和小魔女、人雅那級數的絕色爭妍鬥麗。

女郎下車後,腳步不停的進入食館內,接著龍鷹期盼的人下車了。

倏忽裏,他已從車廂走出來,足踏實地,中間似是沒有下車的過程,但當然瞞不過龍鷹的銳目,只因他動作迅捷,且是一氣呵成,故使人生出錯覺。

此人年紀不過四十歲,最奇異的是糅合了粗豪和精致兩種特質於一個軀體上。

他比龍鷹矮寸許,寬肩厚胛,頎長的脖子肌肉豐滿,胸部凸起的線條撐脹了合體的上衣,整個人洋溢力量,可是五官和手腳均精雕細磨得恰到好處,似如精煉而成,臉容則是用大理石雕鑿的,這是個非常好看的男子。且是與小可汗、寬玉、秘女等同級數的高手。

但最令龍鷹注目的是他沉穩逼人的眼神,龍鷹此時離他足有四十多丈之遙,可是當他的目光似是漫不經意的朝龍鷹的方向掃過來,中間又隔著三十多個行人,且沒有停留,龍鷹仍有被他看個一覽無遺的可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