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碧桃風雲

帶路的俏婢們隨花娘離開,另兩婢奉上茶點,亦找借口到堂外去,但當然會隨傳隨到,剩下兩人半躺臥椅上。

法明指指左右兩條附柱上以黃銅打制的蛟龍,又指指自己的耳朵,嘿嘿淫笑道:“這花娘子大不簡取,精通媚術,但怎瞞得過我這采補的老祖宗?在我的手法下全無還手之力,有得她好受了。”

龍鷹會意過來,曉得銅龍該與銅管相連,有人正在銅管的另一端監聽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難怪要特別請他們到這裏來。沒好氣的壓低聲音道:“老兄你成名超過五十年,虧你還有閑情去逗玩這種小腳色,不過看她面紅耳赤、春心蕩漾仍堅持離開,可見已得上頭吩咐。哈!我們的第一步成功哩!只看來的是什麽人。”

法明狠狠道:“最好來的是於奇齡,老子順手宰掉他。如果他曉得我臉頰這道刺痕是故意弄出來的,好提醒他曾劃過老子一下,知道是誰來了,到地府後肯定大罵自己是蠢材。哈!”

龍鷹嘆道:“你太高估對方了,若於奇齡曉得是你方閻皇來了,還怎敢離開那賤人的蠢貨兒子半步?”

法明冷哼道:“由得他不來嗎?我們便將襄陽鬧個天翻地覆,專找漢幫的可憐蟲來殺,看他可在房州挺多久。”

又道:“還有件事尚未告訴你,蠢兒的淫婦,從不陪他睡至天明。”

龍鷹今次真的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一頭霧水的道:“你在說什麽呵?”

法明啞然笑道:“因為賤人的兒子或因怕黑,又或怕賤人殺他,毎晚都要燈光火著才能入睡,哈!韋淫婦怎受得了?只好讓他自己一個人睡。記緊哩!燈光火著處,就是那死鬼的宿處。”

龍鷹由衷贊道:“方閻皇確有道行,連李顯的生活習慣都瞞你不過。”

法明沉聲道:“滅門之恨,怎可不算?”

兩人均是才智高絕之士,每一句話都是針對大明尊教一方的人來說的,真中有假,假裏藏真,處處點到即止,將整個意圖淸楚勾劃出來,不怕對方不入彀。

龍鷹輕松的道:“有人來哩!”

法明道:“康老怪記著,是城外習家池的湖心亭,不見不散。”

一人從正門負手走進廳堂,神態優閑,一身儒生打扮,像是來參加詩人騷客的雅集。但落入龍鷹和法明眼中,卻知此人是不可多得的可怕高手,絕對和他們任何一人,有一拼的實力,除非是兩人聯手,否則想在片刻光景收拾他,並不容易。

此人身量極高,與龍鷹齊頭,比法明矮上少許,自然而然便有種灑脫飄逸的味道。臉形狹長,額頭寬廣,唇上蓄著濃密小胡子,雙目藏神而不露,嘴角似乎永遠掛著自信的笑意,一看便知是厲害多智的人物,只是高隆的鼻盡端處微呈勾曲,使人感到他不但城府深沉,且是狠辣無情之徒。

來人在入門後三步許處遠遠立定,站得淵渟嶽峙,強大的氣勢直逼另一端的兩人而來,縱聲狂笑。

法明雙目兇光閃閃的打量他,皺起眉頭道:“這小子有什麽好笑的?”

此句話說的對象是龍鷹。

龍鷹心忖如論年紀,眼前此君雖貌似中年,但實際年齡肯定過五十歲不惑之年,不過若以聖門兩大老鬼計,這個肯定是“小子”。沙啞著聲音,和應道:“老哥你有所不知了,這小子確有值得他高興的理由,就是直著進來橫著出去時,可告訴親戚朋友,終於遇上真正的高手了。哈!”

來者倏地收止笑聲,含笑搖頭道:“非也非也。晚輩得見兩位魔門前輩,當然是心中高興,但仍不是開心的主要理由。真正的原因是想到‘聰明一世,蠢鈍一時’兩句老掉了牙卻充滿真知灼見的話。兩位前輩招搖過市,又故意用魔門手法留下痕跡,現在更是大模大樣坐在這裏等候我們,當然有恃無恐,心有定計。豈知任兩位前輩人老成精,其奸似鬼,今次不但錯用調虎離山之計,還大步踏進虎穴去。好笑呵好笑!”

法明沒好氣的向龍鷹道:“這小子似真是有點道行,我們中了他什麽計呢?”

龍鷹斜眼睨著那人,微笑道:“原來房州封城,只是個幌子,賤人的蠢兒,現時和我們這對難兄難弟,正共處一城。哈!果然好計。”

法明裝著駭然的道:“那我們豈非著了道兒?哈哈!”

龍鷹雙目魔芒劇盛,往那人電射而去,兩支箭般瞄著對方,冷然喝道:“給老子報上名來!”

當龍鷹一口道破李顯已身在襄陽,以那人的深藏不露,亦面色微變,到龍鷹含勁喝話,字字震動耳鼓,立時將他經營出來的上風氣焰,硬壓下去。

那人仍能露出笑容,從容道:“本人宗楚客,見過兩位前輩高人,當年圍捕方閻皇的人中,小子敬陪末席,今天能再會方前輩,當然心中歡喜,這是令小子忍不住笑的第二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