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禍福無常

龍鷹忘掉萬仞雨、風過庭等人的生死,忘掉正窮追不舍的參師禪,忘掉在更遠處正漫林追來的敵騎,忘掉一切的人與事,忘掉自己,忘掉一切。

就像那次在神都外的荒野被端木菱追殺,天、地、樹木與他渾而為一,共存共榮。飛天神遁成了他生命的延伸,自己則仿如成為樹林的神靈,神遁是他法力無邊的魔器,由樹幹、樹枝、樹葉所形成的錯綜復雜的天地,成為他從心所欲的仙家勝境,在曙光的反照下,連系天蠶絲的鉤子不住射出,不住收回,帶動他變得輕似無物的魔軀,穿插於幹葉枝杈之間,有時貼地疾掠,有時直沖高處。斜插反飆,通過處每每是幹隙間僅能以身過的空間,總是妙至毫顛,如有神助。

以參師禪之能,在他出人意表的遁逃角度和路線下,十多次追貼他,三次擲出奪命飛輪,就是以那麽的一發之差,給他險險避過。一逃一追,時近時遠。總是差那麽的一點點,令參師禪失之交臂。

龍鷹閉上眼睛,純憑靈應,在廣闊無邊、愈趨茂密的荒林山野,不觸地的飛逃。朝天山腳下的丘陵地深進,往某一目標逸去,花草樹木和泥土的香氣,鉆入他的鼻孔裏。身上十多處大小傷口,已停止淌血,開始天然愈合的過程,體內魔氣逐漸凝聚。

“颼”的一聲,龍鷹登上一株特別高大、枝繁葉茂,透出山林之上的老樹之顛。穩立橫幹之上,睜開雙目,就像從另一空間回到眼前現實的世界。

樹頂形成的林海在腳下向四面八方延展,左下方是一個秘處林木間、縱橫達二百丈隨地勢成不規則狀的大湖。在晨光的照耀下,湖水呈墨綠色,內有水草遊魚,美麗至令人屏息。

參師禪正從百多丈外追來,邊遨和遮弩的聯軍,則落後在三裏之外,他們再不能如在疏林區般策馬狂馳,改為徒步追搜。

此時他魔功已復元近半,心忖如不能解決參師禪的問題,離開林木區後,終難逃他的毒手。

若只有參師禪一人,他可以無休止和他玩捉迷藏的遊戲,可是如給邊遨等殺至,他的神遁把戲將再不靈光。

他的設想是參師禪與遮弩並非一夥,前者並沒有背叛娑葛,若他的猜測正確,參師禪會如他般須避開遮弩。所以只要他能頂著參師禪一陣子,大批敵人殺至時,不論參師禪如何不甘心,仍要退避三舍。

哈哈笑道:“參師禪你的待客之道,確是熱情如火。”

一拳擊出,魔勁脫拳而去,直轟從另一株樹幹跳彈撲來的參師禪。

參師禪以漢語喝道:“龍兄抱頭鼠竄的功夫這麽了得,本人怎能不竭誠以待?”雙掌下按,發出強大的氣勁,竟硬將龍鷹的拳勁壓卸,並借力加速,離弦勁箭般往龍鷹射去,令一向慣於掌握敵人方向速度的龍鷹,一時間亦不知如何是好,想好了的下著,無從施展,還被他龐大的反震力道,弄得心胸郁悶,非常難過。

龍鷹心知不妙,參師禪沒有受傷下的真正本領,比他估計的更要高,可知上次能重創他,是帶著僥幸的成分。

龍鷹舉起雙手,往旁一跳,就那麽往下直墜,穿過樹杈樹葉,急跌近兩丈後,他足踏橫幹,借彈力斜沖而起,剛好截著從上追來的參師禪。

雙方視線均被茂葉阻隔,看不到對方,如若在枝葉的世界裏作戰,枝斷葉落,沙沙作響下,兩人踏著樹幹樹枝,縱上躍下,倏忽裏互攻了十多招。

參師禪左右手各持飛輪,龍鷹則左乾右坤,以兵器論,誰都占不上便宜。打法均為以命搏命,一時間兵器交擊聲響個不絕,戰情兇險火爆。參師禪勝在可欺龍鷹魔體尚未復元,一開始便全力以赴,壓著龍鷹來揍,龍鷹卻憑著老樹形成的環境,避重就輕,強撐下去。

將達百招之時,龍鷹已被他的雙輪在身上多添三道傷口,踢中了四腳,連參師禪也不曉得,龍鷹是故意中招,以換得同時擊中對方兩記肘撞,一下膝頂的成果。他們功力深厚,即使被擊中,也能憑護體真氣、肌肉的運動和身體的動作,將殺傷力化卸大半,縱然如此,兩人已同告負傷。

不過龍鷹因昨夜的血戰,真元損耗過巨,捱揍的能力遠比不上參師禪。叫了一聲“小弟失陪哩”,來個翻騰,雙腳一撐,竄往樹頂。

參師禪的氣機正緊鎖著他,如影附形的追上去。

忽然間,龍鷹像剛才忽然抽身離開般,在近樹頂處一個倒翻,往他撲下來,雙拳迎頭重擊,兩股龐大的勁氣,到了頭頂半丈許處時,合而為一,鐵柱般直插而下。

枝折葉飛,忽然間雙方再沒有枝葉阻隔,可見龍鷹此著的威勢。

參師禪百思不得其解,他雖然尚未能摸透龍鷹的虛實,卻知自己是占盡優勢,龍鷹則是強弩之末,只要能避過龍鷹此竭盡最後所有力量的一擊,龍鷹將無以為繼,任他魚肉,偏偏此擊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時間位置角度速度的拿捏,妙至毫顛,覷準他往上急追沒法改變的勢頭,根本是避無可避,只余正面硬撼一法。就在此刻,參師禪已知自己的氣勢,被龍鷹沒有任何保留、同歸於盡的一式,硬壓下去。無奈下收起雙輪,雙掌往上推,迎戰龍鷹如雷電般轟下來的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