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神駒救主

龍鷹騎著雪兒,冒著太陽的熱毒,在蜂窩狀的庫姆塔格沙漠狂奔。沒有人力可以抗拒的日光統治了一切,沙浪沙土變成眩目的白光,騰蒸熱力,人馬就像給一個無邊無際的火海烤灼著。雪兒不聽他指揮的依循它認定的方向全速飛馳,履松軟的沙子如平地,龍鷹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坐穩馬背,將消耗至所余無幾的魔氣送入它馬體去。

前方出現沙丘起伏的危險地帶,雪兒馱著他毫不猶豫的直奔第一個丘脊,速度不減反增,沒由來的忽然狂風刮起,陣陣沙子迎頭照面,又從任何角度打來,以龍鷹之能,亦沒法不閉上眼睛。沙子無孔不入的鉆進耳內、鼻內和衣服裏去,那種難受怎都沒法說出來,使人曉得主宰這可怕地域的,是烈日和沙粒。

三天前他成功殺出重圍,在天亮前抵達大幽靈的美麗湖泊,大半夜的折騰後,人馬均疲不能興,遂到湖水裏享受險死還生後的歡愉,到天亮之時,他和雪兒仍浸泡在冰涼的水裏。

龍鷹的唯一願望,是泡在這沙漠樂土直至太陽下山,才繼續趕路。

就在此時,荒漠地平處塵頭卷天而起,龍鷹偕雪兒依依不舍的離湖登岸,在樹蔭下觀察來敵。

足起足落的駱駝蹄聲逐漸清晰,不久變成悶雷般的轟鳴,大地也似被搖晃著,在炎陽的照射下,像在實質和影子間來回幻化的大批騎著駱駝的敵人,幽靈般進入視線內。

龍鷹看得心叫救命,終領教到膽怯的駱駝稱雄大漠的超凡能耐。它們根本不是在奔跑,而是在跳躍,更似是舞蹈,毫不費力的不住接近。

直到看得更清楚,方知來敵足有千騎之眾,記起林壯說過,駱駝可不眠不休,滴水不喝的在沙濤上連趕十多天路,龍鷹的心涼了半截。

雪兒踏蹄低嘶,還以馬頭來碰他肩膀,催他逃亡。

龍鷹沒有選擇,登上馬背,往北逃去。

敵人看準馬兒耐力遠及不上駱駝的情況,鍥而不舍的追來。若龍鷹騎的是一般凡馬,恐怕捱不到一個白晝,便要在熱毒的折騰下力盡而亡,幸好雪兒是得天獨厚的神驥,疾走三個晝夜後仍未露出疲態,且不肯停下來,龍鷹也清楚,停下來時死期即至,只好聽天由命,任雪兒走個不休。

駱駝追來的聲音時近時遠,有如厲鬼附身。

上丘下丘,龍鷹頭昏腦脹,那晚殺出重圍的耗泄尚未補充回來,又要不住以魔氣支持雪兒,勉力邊走邊將整壺水喂雪兒喝個一滴不剩後,拋掉水壺,伏在雪兒身上,陷入半睡半醒的迷糊狀態,直至失去意識。

龍鷹驚醒過來,體力盡復,魔氣充盈。

雪兒停了下來,不尋常地佇立不動。

龍鷹心中湧起極不祥的可怕感覺,睜目一看,眼前再不是沙漠令人絕望的景象,而是半荒漠地帶,且是身處一片胡楊樹的疏林區。

慌忙躍下馬來。一股腦兒卸下馬鞍,取了另一個裝滿水的羊皮袋,移到雪兒前方,一手按馬頭,另一手喂它喝水。

雪兒閉著眼睛,怎也不肯張開馬口,硬將袋口塞進它嘴裏,它也將水吐出來。

龍鷹按著馬頭的手顫震起來,熱淚不受控制的湧出,雪兒生機殆盡。再不接受他的魔氣,只是它與生俱來的驕傲,令它不肯在呼出最後一口氣前,這麽輕易倒下去。

龍鷹腦子一片空白,傷心欲絕裏再難以做正常的思考。自離開荒谷小屋後,他一直順風順水,現在終於嘗到生離死別的苦痛。就在此時,腦子忽現靈光,忙到馬鞍處搜尋。找到巴達的回禮,那袋巴達說可救馬兒一命的鹽,幸好沒有失掉。

龍鷹掏了一把鹽,塞進雪兒口裏去。豈知它不肯吃下去,還辛苦的吐出來。

龍鷹忍不住哭出來,在無計可施裏,心中一動。在掌心放了少許鹽,又取水倒在掌心處,讓水和鹽拌和。托起馬頭,將鹽水灌入它咽喉裏。

今次雪兒聽話了,照單全收,將鹽水吞掉。龍鷹喜出望外,改變方法,將鹽塞進羊皮水袋去,搖勻灌雪兒喝。

雪兒大口大口的讓他喂喝,還張開眼睛,明顯回復了少許生機。

龍鷹再喂它一袋鹽水後,摟著它馬頸,將魔氣緩緩注進馬體去。

龍鷹跌坐地上,滿臉淚水,不過今次流的是喜淚。

雪兒回復常態,不住踏蹄,還趨前探下馬頭,與他親熱。

龍鷹摟著馬頸,心中激動,今次全賴愛馬竭盡所能,救他一命,如果雪兒真的死掉,自己以後也快樂不起來,想著生和死兩個極端的情況,令他心生寒意,更慶幸情況並沒有向最不幸的一端發展。

太陽下山了。

雪兒又催促他上路。

龍鷹還怎肯讓雪兒辛苦,自己馱起馬鞍和僅余的一袋水,展開腳法,讓心愛的馬兒追在身後,朝西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