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代駕出征

龍鷹獨自進入位於神都之南,通濟渠北岸大同坊的清真寺。此回廟臨近厚載門,老樹環繞,清幽寧和。

寺中只有一個戴回帽的老人在打掃,對他的來臨不聞不問,龍鷹徑自步入主堂,同時搜索荒原舞。心中大懍,他感應到此君的存在,卻沒法掌握他的位置。

驀地轉過身去,一人從梁上躍下來,迅如輕煙,落地後舒展四肢,無聲無息地化作人形,那種詭異的感覺,難以形容。

只看一眼,雖然神態氣質與花秀美迥然有異,但從面相可肯定他和花秀美有親兄妹的關系。此君瘦削如龍鷹,一雙腿長得不合比例,肩寬背薄,充盈一種內斂的勁力。他的頭狹而長,兩眼卻長而細,臉上掛著一絲滿不在乎、懶洋洋的笑意,目光淩厲卻不外露,鼻梁高挺筆直,唇邊棱角分明。有種可解決任何難題,視天下人如無物的氣魄,天下似是沒有能難倒他的事。

任龍鷹如何猜想,也沒想過荒原舞是如此超卓的人,若真的是敵人,絕對是相埒的對手,他背上掛著窄長的劍,不用出鞘,龍鷹已感到此造型特異、長達四尺的怪刃的鋒快。

荒原舞抱拳道:“荒原舞拜會龍兄。”

龍鷹微笑道:“荒兄為何要躲起來呢?”

荒原舞現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使龍鷹不得不承認如花秀美是罕有的女子般,此君亦是罕見的美男子,且氣質獨特,比二張還要俊秀,但又沒有娘娘腔的味道。

此時有人走進來。荒原舞向他使個眼色,領路來到主堂旁園林的一座涼亭處。他半挨亭柱,道:“這叫習慣成自然,我慣了閃閃縮縮,晝伏夜出,連自己也覺得整天在做著見不得光的事。”

龍鷹在他旁的橋欄坐下,道:“荒兄漢語流利,是從哪裏學來的?”

荒原舞露出雪白生輝、兩排整齊潔凈的牙齒,道:“龍兄是要盤問我的出身來歷哩!舍妹吩咐下來,不得對龍兄有任何隱瞞,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我不但精通漢言,還懂包括突厥、契丹、吐蕃在內的多種語言。”

龍鷹心叫厲害,想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此人風姿氣度之佳,實不在花秀美之下,可想見娘兒見到他的滋味。奇道:“荒兄究竟是什麽出身,竟能自少學懂多國語言?”

荒原舞一點不讓地回敬他欲將自己看通看透的眼神,閑話家常的道:“我像舍妹般,自幼被訓練為一個歌舞者,且要周遊各國,表演獻藝。”

龍鷹大訝道:“可是令妹卻告訴我們,荒兄是貴國首屈一指的武士。”

荒原舞雙目射出帶著濃烈傷感的緬懷神色,徐徐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和舍妹在戰亂中痛失家園,從草原逃往龜茲城,流落街頭,相依為命。幸得師父路過,看中我們的資質外貌,收我們為徒,從此才有好日子過。那時我只得九歲,舍妹八歲。”

龍鷹感到懷疑他的信心開始動搖,對方絕不似在說謊,他感應到荒原舞自然流露出來的深刻情緒。當然!縱然他在說真話,並不代表他不會與花秀美合謀害他們。可是正如胖公公所說的人性,他們兄妹的遭遇是令人同情的,很自然會受到因憐憫而生出情緒的左右,減輕對荒原舞的戒心。

龍鷹知道已落在下風,皺眉道:“令師尊當是個超卓的人物。”

荒原舞雙目流露崇慕的神色,點頭道:“師父不但被稱為龜茲第一美人,更是敝國的第一高手,能歌善舞,創立了龜池藝院,專為我王訓練歌舞伎,敝國大部分出色的歌舞伎,均出身自她創設的藝院,但獨有我們兄妹,得她傳授武功。”

微笑道:“不要看我現在吊兒郎當,遊手好閑,事實上我曾當過正式的舞者,還隨舍妹在塞外各地表演,贏得很高的聲譽。”

龍鷹問道:“令師仍健在嗎?”

荒原舞黯然魂銷的垂下頭去,輕輕道:“師父在三年前過世,享年一百零八歲。那是我最傷痛的一段日子,亦由那時開始,脫離舞者生涯。只是舍妹不得不繼承她衣缽,繼續表演。”

接著猛地擡頭,雙目神光電閃,沉聲道:“就在此時,突厥大汗默啜派來特使見我王,指名須舍妹為他辦事,語帶威脅,我曾和舍妹大吵一場。唉!最後還是拗不過她。”

龍鷹道:“所以你隨她到中土來,暗中保護她。對嗎?”

荒原舞頹然道:“有什麽好保護的,我又可以怎樣保護她呢?實情是我負有任務,奉王命到中土來找尋失去的鎮國之寶。但這方面請恕我難作透露,因要奉命守密。不過直到今天,仍沒有頭緒,舍妹正因見我這個樣子,遂著我全力協助你們,看可否有一番作為。我現在最痛恨的,正是突厥人。”

龍鷹想找出他破綻的最後一絲希望終告幻滅,盡努力道:“你一直追隨令妹左右,如何可以找到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