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第十八章 風光難再

另一個念頭在腦袋升起,這樣向大才女吐露機密,不論如何不著邊際,算否是一時沖動,感情用事?

多多少少有這個味兒。

曾出賣過龍鷹的事實,始終橫梗心頭。天曉得有一天她認為韋後勢大,改投向韋後,對龍鷹的「長遠之計」,有何影響?

旋又想到,上官婉兒並沒真的出賣自己,只是置身事外,沒透露過關鍵性的秘密。她在「王庭經」、「範輕舟」上仍守口如瓶。當然,於龍鷹這兩個化身,她是有難言之隱。

忽然,龍鷹整個人輕松起來,皆因明白了自己為何有想向她泄露部分機密,以安她之心的沖動。

首先,這樣對她左瞞右瞞,終非辦法,以大才女的才智,於政治鬥爭的熟悉,會生出懷疑。

事實上,上官司婉兒一直認為龍鷹有事瞞她。

其次,是礙著形勢的變化,相王已被推上前線來,可成李隆基的掩護。

而最重要的,不論韋宗集團勢力如何膨脹壯大,壓根兒沒法和郭元振、龍鷹相比。如龍鷹先前後言,郭元振乃最後一招,當在西京的所有努力均一敗塗地,就索性起兵從北疆反攻,天下誰能與無敵的鷹爺爭鋒?

故而不論在任何情況下,大才女絕不敢出賣龍鷹,否則就是自尋死路。

明悟湧上心頭。

他並非一時沖動,而是被「觸發」。

上官婉兒位處政治鬥爭波浪的峰尖,異常危險。

適才高力士告訴龍鷹,他向韋後「告密」後,韋後立即召上官婉兒去說話,試問大才女在曉得韋後知情的情況下,敢否隱瞞燕欽融上書的事,而她沒即知立報,實犯了韋後的禁忌。

若然,太平一方曉得韋後掌握有關「燕書」一事,太平怎麽想?當然認為是上官婉兒泄露機密,大才女則有苦自己知,啞子吃黃連,她的慘況,龍鷹是明白的。

故此懷裏香噴噴的美人兒,絕不如她表面的風光,而是飽受煎熬。

龍鷹不把九蔔女放在心上,是因有對付她的把握,亦因不將李顯的生死擺在首要之位,可是,於上官婉兒卻是另一回事,影響她對韋後的態度,至乎一言一行,威脅無影無形,不知如何拿捏自處。關己事大,不由她不害怕。

太平從李顯手上把「燕書」的事接過去,顯示她對高力士不信任,從這個方向看,太平更不信任上官婉兒。

太平的想法,挖個人家皇族的想法,也是沒主見的相王李旦的看法,不論李顯、李旦,均受太平影響。

上官婉兒處於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位置,左右做人難。說到底,上官婉兒屬女帝的人、武三思的人,李顯念舊,寵信上官婉兒,但絕不是太平或李旦,一旦讓李旦坐上皇位,太平肯定因而得勢,將視上官婉兒為誅除的對象,沒回旋的余地。

比起上來,兩個舊情人裏,上官婉兒對龍鷹有情多了,雖說時勢使然。可是「神龍政變」時,太平顯現出對龍鷹絕對無情的一面,親身參與針對龍鷹的陰謀詭計,事敗後又想借龍鷹之力誅除武氏子弟,在在表現出她的狠辣厲害,對權力的野心。

眼見兄長無能,太平是否動了心取而代之,走上女帝的舊路?盡管以往她沒這個想法,現在的形勢變化,加上楊清仁推波助瀾,此一可能性已呼之欲出。

將「燕書」一事攬上身,正是與韋宗集團展開激鬥。

龍鷹自知太忙了,循舊思路竭力向上官婉兒隱瞞真相,不懂因應新一輪的形勢,來個腦袋急轉變,既負了大才女對他的倚賴,更愧對王昱。

當大美人伏入他懷裏的一刻,他被「觸發」了。

龍鷹愛憐地撫摸她香背,低聲道:「現在我說的每一句話,大家須用神聆聽,目下西京之內,我龍鷹乃大家唯一可信任,也必須信任的人。」

他約束聲音,一句一字,語調鏗鏘地送入她耳內去。

上官婉兒嬌軀輕顫,摟得他更緊了。

馬車駛過玄武門,朝承天門開去。

車窗外陽光漫天,和風吹拂,不時掀起少許車簾。

龍鷹道:「早兩天皇上才因夢見大相,著我去調查,還表現得想立即曉得真相,可是今天見到我,竟像忘了有這麽一件事,只字不提。」

上官婉兒嬌柔無力似的坐起來,在龍鷹的協助下,坐到他腿上去,雙手纏上他脖子,櫻唇湊在他耳邊,吐出「明白」兩字。

龍鷹把她擁個滿懷,心內百感交集,前塵舊事,湧上心頭。大才女的問題,或許是因她大能幹了,才華橫溢。假設她只徒具美麗的外表,便不至於處此眾矢之的的風眼位置。

韋後該會借重她的才具,但宗楚客絕不容她參與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