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十二章 風起雲湧

龍鷹終於明白,為何符太肯來個大贈送,描述他和閔玄清間發生的事,皆因所述的,是兩人愛戀終結的一程。

真教人想不到。

符太對韋宗集團向洞玄子開刀,大惑不解,如龍鷹其時處於符太的位置,一樣想不通。不過,現在事後聰明,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韋後是被利用了,老宗正為逼李重俊造反布局,炮制韋後蠢蠢欲動的氛圍,先有李多祚調守邊疆的傳聞,現在矛頭又指向為立國根基的國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

安樂能與太子李重俊平起平坐,且主動挑釁,李重俊這個沖動的小子,不捕風捉影、深感危機方奇怪。

針對洞玄子的一著,尤為巧妙。

觸動的絕不止皇室諸人,更直接的是武三思。

因著李顯的無能和縱容,韋後不但聽政,還在幹政。幹政為她慣事,可是國教乃大唐立國的基礎,韋後去理,屬逾越。

宗楚客這般弄鬼,起何作用?

從楊清仁代太平來詢問閔天女,泄出玄機,宗楚客針對的是太平、李旦等皇族成員,逼他們站往太子李重俊的一方,好來個一網打盡。

在當年女帝殺戮皇室成員和一眾支持唐室的輔政大臣的前車之鑒下,營造出杯弓蛇影、人人自危的氣氛,就看魯莽沖動的李重俊如何入彀中計,將宗楚客欲加害的對象,全牽累進去。

河曲大捷帶來的不是朝廷鬥爭的斂息,而是更趨激烈。匡內攘外掉轉來做,邊疆的情況穩定下來,李重俊本人,支持其繼承唐統的皇室人員和軍政大臣,趁此武三思和宗楚客分裂的千載良機,為人為己,力圖一舉清除韋後和令天怒人怨的外戚奸黨,理所當然也。

龍鷹暗嘆一口氣。

今夜該否去見天女一面?

符太吃早膳的當兒,小方來報,高大這兩天沒法抽身離宮。

小方道:「皇上想在早朝後見大人。」符太訝道:「今天還要臨朝?」小方道:「今天的早朝是個儀式,由皇上正式向今仗的功臣,頒授爵祿和論功行賞,比平時的早朝晚上大半個時辰,所以大人不用急著趕入宮。」符太笑道:「放心好了,老子只遲不早。宮內有何情況?」小方道:「最矚目的,是明天的馬球賽,更有消息傳出,如太子當著皇上面前輸掉球賽,娘娘將偕同群臣,向皇上上書,請求廢掉太子,改立太女。」符太愕然道:「竟有這麽荒天下之大謬的事?以一場球賽的成敗論繼承人,信的就是傻瓜。」小方嘆道:「大人有所不知,廢太子的謠言,不時傳得沸沸揚揚的,有時收敵一下,旋又見新的謠言出爐,傳得最真實的,是大將軍李多祚會被韋捷取代,大將軍則被調往西疆,應付吐蕃人。」符太道:「皇上絕不這麽做。」用李多祚配李重俊,乃湯公公「臨危死諫」的骨幹,李多祚若去,李重俊將失去軍方的助力,孤掌難鳴,任人宰割。

小方嘆道:「唉!皇上…………」符太問道:「李多祚相信嗎?」小方道:「張柬之、崔玄障、桓彥範、敬暉、袁恕己逐一身亡後^」符太一呆道:「五王竟全遇害了!」小方道:「消息在捷報傳來的三天前,傳至京師,娘娘、大相和宗尚書聯袂入宮見皇上,閉門密議,高大也不知他們說過甚麽。不過,看事後皇上沒表達絲毫哀悼之意,可看出娘娘等對五人羅織罪狀,例如指他們密謀造反等諸如此類,蒙蔽皇上。」符太罵道:「李顯這廢小子真沒用。」聽他膽敢出言冒犯當今天子,小方毫無惶恐之色,道:「雖說謠言止於智者,可是,李多祚已成『神龍政變』最後一個碩果僅存的功臣,又是與張柬之等同時封王,不害怕禍及己身是不合常情。」符太問道:「武奸鬼在此事上,態度如何?」小方道:「他大力支持調走李多祚,不過取而代之的是武攸宜,輔以武崇訓,非韋捷。」符太訝道:「竟有此事?」

小方道:「武攸宜的資格,沒人敢質疑,武崇訓當副統領,則順理成章。既然韋捷的駙馬爺可當右羽林軍大統領,具更深資歷的駙馬武崇訓只做副統領,當然更有資格,此事得安樂公主贊成,因可為她皇太女之位鋪路。」武崇訓乃安樂丈夫,武崇訓進占宮內重要軍職,大利她和李重俊爭奪繼承權。由於李顯的優柔寡斷,得過且過,湯公公為他設計的未來,被韋宗集團攻伐至體無完膚。

河曲大捷,為本已激烈的鬥爭,火上添油。

小方壓低聲音道:「高大估計,當李多祚相信他將被調走,大禍即臨。」符太心忖是有先例可援,五王正是先後被調離京師,離開權力核心,離開維護他們的同僚,接著一貶再貶,直至病歿或遇害。李多祚軍人出身,豈肯坐以待斃?問道:「五王之事,有否激起公憤?」小方答道:「現時朝廷大臣盡為大相羽翼,誰會為五王說半句話?於民眾來說,他們對發動『神龍政變』者,均不存好感,到現在仍懷念聖神皇帝時吏治清明的好日子,五王之死,無關他們的痛癢。」又道:「沒激起公憤,卻激起恐慌。」符太給引出興趣,道:「何解?」小方道:「與張柬之等一起發動『神龍政變』的大臣將領,若沒有像姚崇、楊元琰懂得功成身退,沒多少個有好結果的,像王同皎於政變當晚,親扶皇上登馬趕赴玄武門,是立下大功,他更是駙馬,但看看他如何收場,給大相指使人誕告造反,皇上竟將他問斬,籍沒其家,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雖說是受娘娘和大相擺布,皇上難辭其咎。」符太心忖小方如此敢言,難怪高小子將他納用為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