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九章 一拳三步

即使坐在龍鷹現時位置的是田上淵,恐怕也不敢如此口出狂言。非是田上淵沒此本領,而是不會事先張揚。

花魯自己知自己事,如果眼前此君的武功能與田上淵並駕齊驅,他花魯確差上一大截,動手比拚,必然落敗。可是,若對方明言憑一拳之力,將自己逼退三步,打死他不肯相信。

高手相爭,講的是料敵機先,出奇制勝,如兩軍對壘,敵既不知其所攻,故不知所該守。哪有這般先作聲明?等於泄露軍情。花魯怎樣不濟,既捉到龍鷹的路子,自然知所進退,至乎反算龍鷹一著,因而可大幅拉近與龍鷹的差距。

龍鷹亦不是欲炫耀武技,又或為難自己,而是清楚在這種“半信半疑”的特殊形勢下,只要加把力,就可將形勢推往有利於自己的一方,所以來個順水行舟,成功的話,若如向對方說,像老子般的高手,豈須偷呃拐騙的。偏就是他要將兩方人馬,騙個帖帖服服。龍鷹等四人所處的情況,其復雜微妙超乎常人想象。關鍵就在這裏,當竹見住、花魯等以常人之心,去推斷龍鷹等人的動機意圖,便落入龍鷹精確的計算中。

與他們的關系打得怎麽好,仍難左右對付欽沒和鳥妖的結果,但打得不好的話,立即有禍。

目前龍鷹一切作為,是依“天網不漏”擬下的原則進行,見招拆招,希望守得雲開見月明。

花魯道:“此話當真?”

龍鷹從容道:“我大江範輕舟,幾時有說過的話不算數的。花魯兄請準備好,小弟冒犯哩!”

龍鷹一拳擊出。

他仍安坐椅內,與花魯隔開一張大圓桌、椅子和兩步的距離。

花魯則站在竹見住的左邊,背後和左方是空档,沒有阻礙。見龍鷹出拳,雙目現出嘲弄的神色。

也難怪花魯,如他般之所以能掙到今天的位置,智勇缺一不可,經得起時日的考驗,而“範輕舟”卻當他為一地的幫會頭目,是大錯特錯。這不但是花魯的想法,也是其他人的想法,若不是龍鷹錯估他,怎敢誇下海口?

豈知龍鷹不但對花魯的底細知得一清二楚,且和他交過手,知己知彼。反是花魯對他的“範輕舟”一無所知,若曉得眼前的範輕舟乃龍鷹,他應付的方法肯定大異。

正是這個誤差,花魯注定“陰溝裏翻船”,栽個大跟頭。

眾目睽睽下,花魯乃有頭有臉的人物,勢不能躲避開去,又或虛應故事,必須結結實實擋架龍鷹此拳。接下來悉隨尊便,花魯可選擇朝後飛退,又或往左晃開,而不論哪一種化解拳勁的手段,都是龍鷹輸了。

人同此心,在場者個個睜大眼睛,看龍鷹出醜。

眾人沒想過的情況發生了,龍鷹拳出,絲毫沒有運氣提勁的情狀,也沒有拳風虎虎的現象,似是輕柔無力。更可異者,是拳速慢至不合常理。

拳快拳慢,初習武者亦可調校,但拳速和拳勁,乃孿生兄弟,則誰都不能改變。

勁道十足時,自然攀上拳速的極限.,只有當勁道含而不發,或在勁發前,方可按捺著緩緩出拳。

對練就先天真氣的高手,真氣到了收發由心的至境,不論拳快拳慢,至乎似緩實快,似快實緩,令對手產生錯覺,仍是有跡可尋,讓人感到拳氣的波動。

可是龍鷹此拳,力道似重逾千斤,能開山裂石般,卻又不帶起任何勁氣,將至剛和至柔糅集在一塊兒,看看已令人難受得要命。

花魯明知面對的是一拳,偏是無從揣摩掌握,亦不能憑敵我兩方的氣機交感天然反應,那就寧願不曉得對方會隔桌出拳,不用先在心裏擬好應付之策,想好後竟不但派不上用場,還令自己被困囿於定計,給殺個措手不及,失去隨機應變的靈活性,進退兩難。

花魯悶哼一聲,沉腰坐馬,雙掌護胸,掌勁含而不發,來個以不變應萬變,是他目前能辦得到最佳的應付方法。

站在花魯右邊的竹見住,自然而然運動護體真氣,以免勁氣激濺時,遭池魚之殃,就冤枉至極。另兩個立在兩人左右後側的吐谷渾年輕高手,抱持同樣心態,運功行氣,嚴陣以待。

從此可看出龍鷹無氣勝有氣的一拳,多麽霸道淩厲。

對龍鷹來說,在他敏銳的感應裏,桌子的另一邊,再非一個對手,而是四個人合起來的氣場,及其分布的微妙情況,要達到自己許下的豪言,必須一絲不漏將整體的形勢計算在內,不容有差。

拳勢變化。

龍鷹忽然加速,朝花魯隔桌擊去。

若龍鷹的對手是台勒虛雲、田上淵之輩,能憑超凡的感應,掌握拳勁,可是低上大截的花魯,只能憑慣性去應付,未能看破龍鷹表面的拳勢,與內含勁道的表裏不一。

花魯舉掌疾封,集全身勁氣於雙掌,依龍鷹拳速的變化,做出本能式的反應。他的噩夢來了,虛虛蕩蕩的,全無理該沖胸而至的半絲拳風拳勁,登時難過得想吐血,積聚至頂峰的真氣,又不能不吐,百般無奈、千般不願下,改守為攻,雙掌勁氣朝龍鷹噴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