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十四章 反間之計

符太、宇文朔等抱著檑木,瞧著本氣勢如虹朝狼寨沖上來的狼軍,棄甲曳兵的掉頭狂奔下坡,拒馬陣後的所有敵人,不論莫哥和一眾高手、守陣的箭手、操作投石機的兵奴、操上來的四隊狼軍,在眨眼的工夫間,全化為向河岸拚命跑的背影,感覺的古怪,實非任何言詞能形容。

更詭異的,是隆隆水聲蓋過了所有聲音,即使有人在耳邊狂喊,恐怕仍聽不到在喊叫甚麽,眼前就像上演著一場沒有聲音的活劇,時間似忽然放緩,心裏清楚在斜坡上狂奔著的每一個人,管他輕功蓋世,仍沒法快得過洪流傾下斜坡的速度。

洪流到!

忽然間,他們全到了水底內,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推得他們投往門洞外去。

洪流撞上東寨墻,摧枯拉朽,又如破開一張薄紙般,沒絲毫猶豫的,直奔斜坡,東寨墻徹底消失,化為碎木斷幹,隨水沖往拒馬陣。

就在東寨墻化為烏有前的剎那,龍鷹施展彈射,騰空而起,往斜坡投下去。

龍鷹本以為憑彈射的速度,怎都可趕在洪峰前方,快上些許,然後再施另一次彈射,越過拒馬陣,追至莫哥的後方,拉近些距離。豈知剛往下彎去,洪峰已趕過了他,還將前方斜坡下百多丈外的兩重拒馬陣完全淹沒,疾似電閃。

龍鷹下一刻投進水裏去。

洪流破寨後朝兩邊擴展,轉瞬之間,左右山壁巨浪滔天,狂流撞著山壁,激起騰空而起的白浪水花,又倒卷而回,激起更狂暴水浪水柱,斜坡消失不見,代之是洶湧澎湃、起伏不休的洪流,浪叠浪的朝河岸擁去。

事前想得多好仍不起作用,置身洪流之內,壓根兒不可能有自主的行為,連想把檑木穩定在水底下也辦不到。符太等隨木在水裏翻滾不休,還以為會撞上拒馬陣,豈知一路暢通無阻,腦袋一片空白下,忽然浮上水面,原來已抵大河。

大河再非他們所熟悉的模樣,一改平時的親切溫文,浪高水急,瞬息萬變。

東邊不見陸岸,原河陣的位置,若如汪洋大海;西邊勿說狼寨,坡道亦無影無蹤,惟見排空飛來的洪流,沖起數丈高的條條水柱。隨著浮沉,眼前景況不住變換,不但忽高忽低,還隨水回旋翻滾。

南來的河水,與攔腰從山上殺下來的洪流,兩頭惡虎相遇,惹起猛烈的劇鬥,一時驚濤裂岸,濁浪騰空,波蕩泛濫,水轟如雷,激起漫空水煙雲霧,遮天蔽地,岸顫山搖。巨量的水體傾覆入河,展示出無敵的力量和氣勢。與之相比,千軍萬馬的決勝爭雄,實微不足道。

一晃眼,九個人三根檑木,以一瀉千裏之勢,給河水沖往下遊去。

在如斯極端的水勢裏,唯一仍有點辦法的是符太,趁沉往水底的剎那,朝左連拍三掌,水底內的「血手」果然不同凡響,檑木的走向首次為人力所左右,前端往右傾斜,不旋踵已撞上搭乘著宇文朔、容傑和桑槐三人的檑木。

宇文朔本身既精通水性,又具與三門峽激流暗湧的鬥爭經驗,知機的乘勢藉身體的力量,硬將檑木壓得朝下方傾側,兩木六人,沉往右下側的水底,剛好迎上從後方沖過來的三大暴發戶,算是在水下重整陣腳成功。

尚未有高興的時間,手牽著手的九人三木,又給送上水面。

水浪水勢減弱了少許,河水和洪流合璧形成的洪峰,正走過由南折東的大河灣,令他們曉得河水將他們送離落河處超過十裏,在東面不遠處,便是敵人僅余的兩座河寨。那種給洪流如玩偶般操縱舞弄的滋味,既令他們暈頭轉向,也夾雜著說不出來的痛快和狂野。

倏地龍鷹現身左方,從水底射上來,撞得他們由人和三根檑木組成的筏子,筏頭朝向左岸。

自被大水沖走,洪峰因河灣首次生出變化,龍鷹的借力打力,方能奏效,下一刻,連人帶木的,給後來的洪水,送往左岸去。若在剛才的直道,一往無前的洪峰,不容他們改向。

龍鷹大喝道:「棄木!」

眾人知機放開檑木,潛往水底,拚命朝大河北岸陰山的方向遊過去。

龍鷹最後一個登岸,因要肯定每一個人均能返回陸岸,剛才更不時施以援手。

眾人爬上陰山山腳高處,瞧著眼下的滾滾洪流,猶有余悸,無不筋疲力盡,疲乏至不願動半個指頭。

大河雖仍然白浪滔滔,已是明顯減弱,泛濫兩岸的規模大幅縮減,看來回復正常,指刻可待。

龍鷹在符太身旁坐下,大口的喘息著。

符太喘著氣問道:「你的莫哥呢?」

龍鷹答道:「不知滾到哪裏去了!」

眾人齊聲大笑,不過卻笑得非常辛苦,明知不該笑,卻失去控制的力量。

桑槐嘆道:「我現在最想的,是能連抽三根卷煙,天塌下來都不理會,只恨煙草留在倉庫裏,希望沒被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