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八章 止於一念

龍鷹虛心問計,道:「如何可令我曾在這場大戰出現過的消息,化作疑幻似真的謠言?」

郭元振道:「此事由仁願做工夫,只要說成『鷹爺』所以出現,純為惑敵的手段,就是使人喬扮鷹爺,用之來收懾敵之效便成,還要真的連己方的『外人』都騙掉,方能收奇效,那即使有人生疑,亦會被這真正的謠言淹沒,此為『以假亂真』之計。」

又道:「早在鷹爺尚未抵達前,仁願已令下面的人,曉得他有此一計。」

龍鷹心悅誠服道:「大帥想得周詳。」

郭元振感慨的道:「我們的擔心,或許是白擔心,對邊疆的情況,新朝上下從來不聞不問,我們則是自力更生。本來要防的,是北幫和大江聯的探子,現在已給我藉有人內應突厥人,抓起了百多人,立即當眾斬首,余黨駭得四散逃亡,此時朔方除本土住民外,再無外來人。」

龍鷹心忖郭元振的狠辣,自己是學不來的。問道:「活口招供了?」

郭元振哂道:「哪到他們不招供,沒人可以在刑室內充硬漢,只要有感覺便成。」

龍鷹聽得不寒而栗。

當年若非不能傷殘他的身體,恐怕早臣服於來俊臣的酷刑下,而來俊臣以他別出心裁的刑具來款待自己,反正中他下懷,因禍得福。

郭元振說得對,「感覺」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天賦,也是最大的弱點,形成「感覺」是眼、耳、鼻、舌、身等五感錯綜復雜的總成效,失去任何一感,均是生不如死的可怕後果,平時「身在福中不知福」,習以為常,豈知五感俱全,已是最大的福份。

道:「我們該如何處理奪得的敵寨?」

郭元振道:「今次敵人損失極巨,兵員和戰馬的傷亡不在話下,又失掉大量糧貨物資,士氣上的挫折尤為沉重,不過突厥確為經得起考驗的雄師,若我們因勝生驕,將吃苦果。」

龍鷹是人生路不熟,剩是對統萬在戰略上的掌握,已屬「盲人騎瞎馬」,誤打誤撞。但話說回來,如事前和郭元振商量,郭元振肯定大力反對。

基本上,郭元振沒打過統萬的主意,在戰略上是對的。而龍鷹和眾兄弟之所以沒有「殉城」,皆因有地底水道。由此可看到戰爭成敗的不確定性,從來出人意表。

現在一切回歸常理,反瞧出雖初戰得利,卻非壓倒性的勝利,因默啜的大軍仍源源不絕的開來。其他不計,剩是突厥最精銳由莫哥率領的金狼軍,等若一個擴大十多倍的「鷹旅」,本身的實力足以攻陷無定堡,若沒有田歸道的二千精兵把守,就像以劏牛刀去宰雞般輕易。

今次突厥人傾巢而來,與當年對仗的丹羅度大軍不可同日而語,和莫賀達幹高手團的交手,以及昨夜在敵寨內親睹對方臨危不亂的應變能力,印象深刻。

怎樣方能以奇制勝?

問教道:「依大帥的看法,我們該如何利用眼前爭得的上風和優勢?」

郭元振道:「若依常理,我們好應寸土不讓,將主力移往敵寨,據為己有,大幅加固寨防,使無定堡、無定河中遊營寨、統萬城三方互為呼應,守上三、四個月,至或一年半載,哪到默啜不退。唯一憂慮者,是鷹爺身負重任,難以曠日持久的在此勾留。」

龍鷹記起當日在猛狼石後目睹的狼軍陣容,道:「凡是燒得著的東西,就難擋得住狼軍的鐵蹄。我們可以火破敵寨,默啜亦可以同樣手段施諸於我們,徒令我們有大破綻暴露在默啜眼前。」

郭元振微笑道:「所以我在說出來前,早聲明是常理,最後的決定,在乎鷹爺。」

龍鷹道:「成也統萬,敗也統萬。於敵我兩方均如是,確始料不及。」

郭元振一怔道:「鷹爺仍要以統萬牽制默啜?然而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前車之鑒下,默啜再不會在無定河中遊置寨,地底河起不到作用,統萬將變為孤立無援的殘城廢堡。」

龍鷹默然不語。

這是個艱難的決定,因必須顧及眾兄弟的性命,一旦城破,荒漠上逃生無路,故守統萬是一條死路。

唯一有利者,就是「環境」。

在這方面,老天爺肯定站在守城的一方。

坦然道:「地下河道再非通路,因多處坍塌,小弟亦缺乏再闖一趟的勇氣,故此突厥人即使原地立寨,我亦奈何不了他們。」

郭元振道:「默啜現時可肯定鷹爺在統萬,對他來說,能幹掉你,重要性不下於攻陷西京,能提著你的頭顱返大漠,將盡雪自奔狼原為『少帥』寇仲所敗、後又有鷹爺你大破丹羅度於鹿望野的奇恥大辱。那時大漠諸國,誰敢不俯首稱臣。」

籲出一口氣後,續道:「若知鷹爺繼續堅守統萬,幾可肯定默啜將置無定堡於不顧,分出部分兵力壓制無定堡和雞鹿塞,然後將往統萬之路完全封鎖,集全力攻打統萬,那時我和仁願鞭長莫及,鷹爺是名副其實的孤軍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