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一章 關內風雲

龍鷹離開興慶宮,展開腳法,朝天一園去。

「奪石行動」發生那天的早上,閔玄清在七色館外截他,還以座駕送他一程,當時曾敷衍地說晚上找她,又指若爽約,會有個很好的理由,其時想到的好理由,自然是陸石夫的遇刺。

這幾天忙得頭出煙,沒去找她奉告理由,現在離京在即,在情在理須向她交代,遂趁此空档,往訪天女。

雖說和天女的關系,出現轉折變化,情轉薄卻仍是有余未盡,故上次道室密話後,離開時強烈地想到男女之歡,正是被天女的嬌美體態激發,受她道功牽引。

龍鷹翻後墻進入天一園。

天女左右不乏武功高強的修真之士,龍鷹不得不特別小心,踏足後園,展開靈覺感應,朝天女的香閨潛去。

走了三、四丈,心現警兆。

此時他對園內環境,了然於胸,毫不猶豫往左閃移,伏在一叢茶花矮樹後,剛隱起來,人聲足音,自遠而近。

龍鷹認得說話者是楊清仁,暗呼好險,如快上一線,摸到天女香閨所在的樓房處,被老楊察覺,將百詞莫辯。這家夥身為頂尖級的刺客,警覺性異乎其他同級數的高手,也是可潛至近處仍能瞞過龍鷹耳目者,但當然騙不倒魔種。

龍鷹豎起耳朵。

兩人於離龍鷹十多丈遠,位於園子中央的跨溪小橋上止步,憑欄細語。

楊清仁關切的道:「玄清心事重重,所為何事?」

閔玄清淺嘆一口氣,道:「還不是我道門的事,河間王不用理會。」

楊清仁語重心長的道:「道門的事,再非止於道門,而是政治,也是玄清一直竭力回避的。道家修真,專講閑適自然,玄清千萬勿強求。」

龍鷹暗罵卑鄙,道門因洞玄子坐上道尊之位而來的劫難,根本是楊清仁一手造成,還在「貓哭耗子假慈悲」,著閔玄清勿要理,天理何在?

不過,亦曉得天女是搪塞之言,令她心煩的是自己,但怎可說出來。幸好龍鷹沒和她舊情復熾,否則更難瞞過與她有親密關系的楊清仁。對男女事灑脫如天女者,仍難過情關,可知情是多麽難懂的東西。

人性有多復雜,情就是那麽曖昧難明。

閔玄清淡淡道:「哪到玄清理會?今次河間王來找玄清,有特別事嗎?」

偷聽著的龍鷹暗呼痛快,閔玄清這般說,顯示兩人最近一輪日子少有往還,現在天女等於下逐客令,楊清仁稍有骨氣血性,該知機離開。

閔玄清向愛奇人異士。英雄美人,自古已然。龍鷹、楊清仁贏得天女青睞,皆因他們均為人中之傑。可是,神龍政變之役,龍鷹完全絕對地將楊清仁比下去,閔玄清豈能無感?此事之後,兩人關系肯定大不如前,仍可保持一定的接觸來往,皆因楊清仁在近,龍鷹在遠,且天女以為龍鷹永不到西京來。

故此,龍鷹不在猶可,現則不單近在眼前,還告知她「仙門之秘」,天女心神被奪下,自然而然在對楊清仁的態度上表露出來。這個情況,正是龍鷹想避免的。

楊清仁怪罪「範輕舟」,非沒根據。

龍鷹心內苦笑,之所以感到痛快,是心內的嫉妒作祟。妒忌之心最常見,聖人難免,只在程度的差別,甚至有人因此失去人性,若如人心內隱藏著那隨時可發作的獸性。

楊清仁若無其事的,從容道:「來見玄清,有個壞消息,幸好仍未算最壞。」

閔玄清的心神立被他吸引,沉著的道:「指哪一件事?」

龍鷹聞之心酸。

以前的閔玄清,多麽逍遙自在,遊戲人間,逢場作興過客般的來去自如、輕盈瀟灑。俱往矣!

眼前的閔天女,沒哪件事可令她快樂起來,自己正是令她心煩的事之一,重重打擊下,無復當年情懷。

楊清仁深沉地嘆一口氣,道:「此事新鮮熱辣,玄清該未曉得,是有關娘娘被人將種種醜行,寫在紙上,張貼於兩市門外的事。」

龍鷹可肯定楊清仁沒有誇言,因剛見過李隆基等人,他們沒一字提及這方面,顯然不知道。

楊清仁的最新消息,該得自太平,遂以此為借口,來會不大願見他的閔玄清。

閔玄清大訝道:「誰敢如此鬥膽?」

楊清仁解釋一番後,沒說出心內猜測,直言其事道:「負責追究此事的報告出來了,禦史大夫李承嘉說找到人證,此事乃張柬之等五人在背後指使,明在廢後,實則謀逆。」

閔玄清失聲道:「尚有皇法?直是誣陷。」

楊清仁擺出悲天憫人的情狀,痛心疾首的道:「皇法早就沒有了,希望天理尚存。不過,玄清或許想不到,雖另有安樂公主在宮內助攻,名義上為她母後討回公道;外則有武三思心腹侍禦史鄭愔在外進奏,內外夾攻,請皇上降五人以誅族之刑,皇上仍不肯點頭,只容許較輕的刑罰。唉!所謂較輕,仍非任何人消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