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一章 智退公主

符太的腦筋飛快運轉。

一般的手段,好言相勸,又或嚴詞拒絕,均不起任何作用。最大問題是須拿捏得恰到好處,如上趟般,不影響雙方的良好關系。

符太並不真的認識安樂,心裏的印象,由碎片般的傳聞湊集而成,知她自小受李顯夫婦嬌縱,養成任性、橫蠻的脾性。欲得之物,不到手不甘心。加上她本身的優越條件,美麗、聰明,這般的天之驕女,以她高高在上的身份,不會管他人的死活,只顧自己的好惡得失,自私自利。

然而,安樂終究長於宮中,自然而然習染了宮內的風氣,就是善於鑒察別人心意。這個長處於小敏兒、高力士來說是揣摩上意;對安樂來說就是疑心重。

任何計策,如不將安樂的自私多疑計算在內,如無的放矢,勞而無功。

符太雙目邪芒驟盛,還伸出舌頭舔舔唇邊,盯著朝他走過來的安樂,目光落在她挺秀的胸脯上,喃喃道:「你奶奶的!天塌下來都不管哩!老子忍不住了!」

他的轉變非常突然,安樂不可能沒有感覺,前一刻仍是「不欺暗室」的君子,下一刻變成色中餓鬼,且是「獸性大發」,說話粗鄙不文,沒半點一貫溫文風趣的痕跡。

安樂明顯吃了一驚,不單停下來,還倒退一步。

符太一怔後,似並不了解為何安樂「半途而廢」,尚未投懷送抱,然後「清醒」過來,望往安樂,四目交投。

安樂欲火全消的打量他,駭然道:「太醫,你…………」

符太心中好笑。

此招是「以毒攻毒」,針對安樂多疑自利的情性,攻其必救。心忖若連你這麽個女娃兒都鬥不過,老子還用出來混?

裝出不知發生了甚麽事的樣子,旋又醒悟過來的姿態,頹然道:「唉!毒性又發作了,真厲害!」

見安樂睜著一雙大眼睛呆瞪他,悲嘆道:「欲火一起,登時壓不下毒性。公主不用擔心,鄙人保持清醒,肯定沒事。」

安樂興致全消,嗔道:「太醫大人想到甚麽哩!本殿不過要離開吧!噢!不用送,你坐在那裏,不準站起來。」

龍鷹笑至捧不住《實錄》,差些氣絕。

虧符小子創出此拒愛絕計,算他有先見之明,如非一直沒碰小敏兒,將沒半分說服力。可以想象,即使符太日後去求安樂歡好,安樂仍要疑神疑鬼,怕他在色念大作下,隱瞞「余毒未清」的真相。

宮內有權勢的女人,沒一個是簡單的。

安樂已有好一段日子,沒惹符太的「醜神醫」,為何忽然又來惹他,該與遷至西京後新-輪的政治形勢直接有關系。

誰能將醜神醫收歸旗下,可大增對李顯的影響力,於安樂尤具效用,因她權力的大小,能否弄權,須看李顯對她的寵縱。

韋後不惜一切的收買醜神醫,固基於同樣的理由,更關鍵的考慮,是可通過醜神醫操控李顯的「生老病死」。

正因符太位處政治的風眼,故能感觸全局。

解讀符太的宮廷遇合,等於解讀李顯皇朝的政治形勢。

符太返尚藥局,尚未有坐下的機會,韋後召他往見,大嘆倒黴,早知的話,索性留在興慶宮。

他遷往興慶宮,唯一反對者正是韋後,也是唯一夠資格和敢反對的人。借口冠冕堂皇,全為李顯著想,怕有起事來,遠水難救近火。豈知李顯認定「醜神醫」乃有神通的人,對「醜神醫」犯地忌深信不疑,而韋後所不知者,是武則天既曾向「醜神醫」報夢,那其他神靈報夢向「醜神醫」「示警」,順理成章亦是理所當然。「醜神醫」出事,等若李顯自己出事,故不顧惡後反對,來個先斬後奏,於韋後曉得前批出手諭,米既成炊,韋後徒呼奈何,置「醜神醫」於嚴密監視下之計好夢成空。

另一不利韋後之處,是再不能如以前般隨時召小敏兒去問長問短。著小敏兒「長途跋涉」由興慶宮到珠鏡殿去見她,不但著跡,且不符尊卑禮節。說到底,小敏兒是「醜神醫」的人,韋後雖貴為皇後,道理上須征得「醜神醫」同意,方可召小敏兒到深宮見她。

簡簡單單的遷居,解開了韋後拴著小敏兒的桎梏,還她實質和精神上的自由。

高力士深悉宮情,輕描淡寫的一個提議,付諸實行的手段,不可謂不厲害。

抵達珠鏡殿,武三思和宗楚客該聯袂見過韋後,此時離開,在外院登車前,還交頭接耳的密斟,不知又想陷害哪一個敵對大臣。

符太暗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今天不知犯了何忌,接二連三見到不想見的人,甩鎧下馬,自有侍臣給他處置馬兒,朝向他招手的兩人走過去。

武奸鬼堆起笑容,道:「三思正想親去拜訪太醫大人。」

宗楚客亦裝出若自幼相識的熟絡友善,親切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