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章 七色彩夢

柳逢春謙虛的道:「論對香料的認識,本人遠及不上韻姊,樓內有關采購香料的事宜,她全權負責。」

又笑道:「我不是未試過過問,沒兩句便給她打發,只好立即閉嘴。哈哈!」

清韻扭動嬌軀,撒嬌道:「老板誇大,奴家不過以事論事,買來的香不好,會被女兒們埋怨。」

她小女兒的迷人妙姿,累得三個男人看得目不轉睛,包括見慣美女的龍鷹在內。

男人就是這樣子,貪鮮。

柳逢春投降道:「大姊請!」

清韻朝香怪瞧去,四目交投。

香怪沒避開眼光,轉為熾熱,閃閃生輝,如嗅著新的合香。

清韻道:「香老板制作的香膏,異常獨特,且鉆進奴家的心坎裏,如在那裏開墾出一片未知的領域,奴家從未想過合香仍可以玩出這般新奇的花樣,霎時間,周遭的一切洋溢著明亮燦爛、充滿情感的生機,是莫以名之感覺上的解放,一種奴家前所未有的體驗。」

龍鷹感應著隨她說話而生的波動,滿盈深刻的情緒,句句發自眞心,非溢美的言詞。香怪的「春夢」,感動了她。

香怪現出個難得的微笑。

龍鷹見過他狂笑,是近乎瘋狂、有血有淚、暗含無限辛酸的笑,卻從未見到像他此刻般,笑意來自平和的心境。

在四雙眼睛注視下,香怪好整以暇的從袖內拉出個長條形檀木制的盒子,有貼紙,上書「七色彩夢」。

香怪向龍鷹舉高盒子,顯示有字的一面,道:「最後的定名。」

龍鷹贊嘆道:「是個更好的名字。」

香怪將長條形木盒放置清韻前方的桌面,傲然道:「韻妹品過的香膏,由七種合香組成,每種合香可分開使用,亦可一種、兩種的合起來用,依個人的喜好,自行調校合香的比重,故能千變萬化,永不相同。」

柳逢春拍案叫絕道:「這就是讓顧客可自主、可參與,香大師不但是香業的天縱之才,且為做生意的能手。」

清韻嗲聲嗲氣的道:「香大師是香料業的老行家呵!」

她這麽說,龍鷹和香怪均曉得清韻清楚香怪的過去和往事。

香怪一手按著載有「七色彩夢」的長木盒,另一手熟練地撕走封著盒子的封條,勿看他長得矮小,一雙手修長優美,似蘊藏著奇異的力量。

香怪道:「請!」

清韻雙目異采流動,使她更是明艷照人,秀眸不轉睛凝定長盒子,似好奇的兒童要拆開大人送予的神秘禮物,既緊張又戰兢,從袖內探出一雙凝脂白玉似的纖手,以春蔥般的指尖,一手穩住盒子,另一手掀起木蓋。

包括龍鷹在內,在座者無一人清楚盒內的玄虛,充滿懸疑、揭秘的刺激滋味。

盒分七格,每格一色,紅、橙、黃、綠、藍、靛、紫,依次排列,七色香膏,映入眼簾之際,清香飄逸。

即使在繁華的北裏,首屈一指的風月場所,蓋子被掀開的「七色彩夢」,釋放出的是別有洞天、以氣味犁耕出來的幽秘後園。

秘境一直在那裏,只是我們不知道,尋覓無門。

縹緲優美、如雲似水的氣息,剎那間征服了每一個人。與無名香膏比較,由各種顏色香膏合起來的效果,層次更豐富,幻變無方,每個嗅吸,都有第一次嗅得的異感。空氣裏宛若蕩漾著香氣的波紋,如美酒般醇和,也似美酒般醉人。

包括龍鷹在內,人人如醉如癡,哪說得出半句話?

香怪說過的,為空氣抹上彩虹的七色,該就是這個況味。

柳逢春嘆道:「我大概永遠忘不掉盒蓋打開的這一刻。『七色彩夢』何時正式面世?第一批先賣給秦淮樓如何?」

清韻似聽不到老板在說話,玉頰現紅暈,美眸生輝,夢囈般的道:「奴家看到香氣的彩虹,七種顏色,色色鮮艷,怎可能呢?」

香怪欣然道:「韻妹是我香怪的知音,一盒的『七色彩夢』,就當是見面禮。」

清韻「呵」的嬌呼,向香怪秋波頻送,顯然心裏歡喜。柔聲道:「這是奴家收過的見面禮裏,最特別的。多謝香怪大哥。」

奇異的感覺,泉湧龍鷹心內。

柳逢春苦笑道:「韻大姊快點收起見面禮,否則恐怕沒人有談生意的興致。」

武延秀感慨萬千的道:「突如其來的香氣,喚起了河畔的童年夏日,後院果叢結實累累。忽然另一種香氣,勾來早被遺忘,在田野間嬉鬧的熱烈歲月,浸潤在原野的氣息裏,風帶來各式各樣清新的氣味。唉!可惜一切已成過去。」

清韻珍而重之蓋上盒子,收之入懷,又不忘贈香怪另一個媚眼,似其他人再不存在。龍鷹心忖這就是沒人可以解釋的「緣」,任你怎麽看,一個是長期落泊、壯志沉埋、貌不驚人,只因時來運到,絕處逢生,故有東山復起之勢的「淪落人」。不論香怪以前在香料業的名氣如何大,在權貴心內,說到底,仍屬巧匠之流,類同仆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