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章 兩個選擇

龍鷹道:「初更哩!想不到街上仍人車不絕。」

兩人並肩走在西京最著名的主幹道朱雀大街上,行人車馬不算多,可是於此入夜時分,實屬非常熱鬧。大街兩旁多為客棧、店鋪,已收店關門,在門外掛上風燈,照亮了行人道。

陸石夫道:「西京最熱鬧的三個地方是兩市一裏,兩市是東、西兩市,由日出旺到日落,幾是插針不入。裏為北裏,稱王於晚上,是眞正的不夜天。」

龍鷹轉入正題,問道:「大哥帶小弟到哪裏去?」

陸石夫笑道:「為增添範爺尋幽探勝的妙趣,請恕老哥我用上範爺慣用的手法,賣個小關子。」

龍鷹訝道:「小弟像從未向陸大哥賣過關子呵!」

陸石夫答道:「雖沒嘗過,卻聽人說過。今夜的天氣眞好,是托範爺之福,連續下了幾天雨,到今早才放晴。」

龍鷹啞然笑道:「陸大哥今天的心情非常好。」

陸石夫道:「已不可以用好來形容,而是心花怒放,不但盼得範爺來,且現喜兆,現時長安城內,只我陸石夫有辦法交人。」

又嘆道:「範爺使太少扮神醫的一著,妙至毫巔,更想不到是太少竟表現得這麽出色,可見我大唐氣數未絕。」

龍鷹順口問道:「這小子現況如何?」

陸石夫道:「我們時有碰頭,太少當然春風得意,眞沒想過他的醫術如此了得,現時在長安的世族裏,不知多麽受尊敬和歡迎。」

領路右轉,前方是橫跨永安渠的長橋,令龍鷹想起西市東北福聚樓前名聞天下的躍馬橋。

龍鷹愈來愈弄不清楚陸石夫帶他到何處去,吊癮至極,卻不得不忍著不問,道:「朝廷情況如何?,」

陸石夫立告臉色一沉,狠狠罵道:「有那蠢人坐在皇位內,可以有何好事,偏聽韋、武之言,竟自毀長城,別人當皇帝是納忠賢,驅奸邪,他剛好相反,又縱容諸女,在城內大建私署私宅,皇族與奸官互相勾結,沆瀣一氣,耗用公帑,令朝政腐敗之極。如果不是有你老弟在,我陸石夫早棄官遠遁,對長安的事不聞不問。」

一時間,縱有千言萬語,卻有不知從何問起之慨。

有個問題,他很想問,但很怕問,又是不得不問。

心情忐忑的道:「有陶宏父子的消息嗎?」

兩人走下長橋,這條次一級的大街,行人絕跡,只間中有馬車駛過,烏燈黑火的。

陸石夫沉默好一陣子後,不動情緒的冷然道:「陶宏確結結實實和北幫打了大大小小十多場硬仗,雙方互有死傷,就在黃河幫上下以為有望勝利之時,易天南遇害的消息傳來,陶宏竟就此一病不起,沒十天便走了。」

瞥龍鷹一眼,道:「陶宏始終不如乃父陶光祖,經不起風浪,沒事時守成有余,又養尊處優久了,事實上大多數黃河幫徒,都養懶了身,聽說很多人未戰先怯,逃離者眾,令實力大削。」

又狠狠道:「黃河幫唯一算是個人物的是陶過,不幸遇刺身亡,田上淵的手段既狠且準、雷霆萬鈞。陶過之死,動搖了整個黃河幫的軍心,聲譽的損失難以估計。」

龍鷹沉聲道:「開始時的得利,正為田上淵驕敵之法,好使黃河幫踩進精心布置的陷阱去。」

陸石夫道:「可惜他的對手是老弟,算他倒黴。過去一年,唯一支持我信心的,就是有太少在宮內縱橫得意,使我曉得老弟仍智珠在握。」

又道:「臨淄王五個月前來了,現在是衛尉少卿,在長安頗吃得開。我尙未有機會和他碰頭說話,知不宜與他在現階段接觸。」

說起李隆基,立即雙目精芒閃閃。

龍鷹心中欣慰,續問道:「陶顯揚呢?」

陸石夫破口罵道:「出席飮宴聚會,他是八面玲瓏,身為北方最大幫會的繼承人,只愛風花雪月,不理幫務,又沉迷美色,範爺該比我清楚他。」

龍鷹知他滿腹牢騒,只好讓他發泄個夠,才問道:「死了?」

陸石夫道:「有很多說法,目前是不知所終。這個蠢兒以為哀兵必勝,帶孝舉兵,盡起全幫反撲北幫,豈知船隊尙未抵對方在渭南的總舵,中途遇伏。甚麽娘的哀兵,甫交鋒黃河幫眾四散潰逃,陶顯揚得手下拚死維護,殺出重圍,自此沒人聽過他的消息。現時黃河幫在關內各處的堂口和碼頭,全被北幫接收。黃河幫是徹底的完蛋了。」

左轉。

靠城墻處有數大座相連的建築物,磚石結構,占地頗廣,有城內城的氣派,高墻環繞,附近再無其它建築,似是衛所、軍署一類機構。

墻內隱透燈火,有股陰沉的味兒。

龍鷹訝道:「這是甚麽地方?」

陸石夫應道:「延平門獄是也。」

龍鷹失聲道:「甚麽?」

西京長安有兩大牢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