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章 獨孤血案

宇文朔道:「首先,在下須向神醫坦白,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以示誠意。同一件事,在下曾請教各方高明,但只說大概,從不觸及細節和心內的疑惑。」

符太訝道:「為何這麽看得起我王庭經?」

宇文朔嘆道:「因著神醫和符太的師徒關系,神醫是最有可能解開多年來橫梗心內疑惑的人。神醫如不願回答,直接說出來,宇文朔絕不強神醫之所難。」

符太道:「那老弟將問的事,當與大明尊教有關系。說吧!不過!你坦白,我也坦白!世上並沒有『知無不言』這回事,只可挑些可以說出來的回答你。」

宇文朔欣然道:「神醫夠坦白。」

接著雙目射出哀傷的神情,滿懷感慨的道:「事情須追溯回多年前在西京,當時仍叫長安,所發生的一樁滅門慘案。」

符太點頭道:「老弟指的該是獨孤善明,一夜之間,府內二百二十人全遭毒手的事。可以告訴你的,是符太與此事沒半點關系。」

宇文朔道:「我們從來沒有懷疑符太。」

符太好奇心起,訝道:「那懷疑甚麽呢?」

宇文朔道:「在下即將說的,牽涉機密,請神醫代為守口。」

符太暗忖這個沒問題,老子不會說出去,而是寫下來。點頭表示應承。

宇文朔現出追憶的神態,喟然嘆道:「『獨孤血案』和『房州事件』,是二而一的事,在下正是當時在房州應付刺客的主要策劃人,事後更對敵人的實力一清二楚,故敢斷言,即使以同一批刺客的實力,仍難如在『獨孤血案』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盡殲包括獨孤善明在內、全府二百二十人,事發時沒人能逃生,至乎發出呼救的叫聲。」符太心裏竊喜。

宇文朔心裏的疑惑,當然非是最近開始,而是慘案發生後一直橫亙心內。不過事有緩急輕重之別,在李顯登基前,首務是扶持李顯,現在李顯已成皇帝,北方世族初步立穩陣腳,才智之士如宇文朔者,隱隱掌握到「獨孤血案」非像表面般簡單,就是爭奪《禦盡萬法根源智經》,而是牽連到錯綜復雜的情況。如果眼前這鎵夥夠想象力,甚至可尋到與妲瑪、楊清仁,至乎「東宮慘案」的脈絡。

自己該采何種態度?

他奶奶的,還用對台勒虛雲客氣嗎?當然拉一派打一派,唯一令符太有點顧忌,是對妲瑪的影響。在北方世族眼裏,妲瑪屬韋後的人,而在目前的情況裏,宇文朔須與韋後保持良

好關系。可是對楊清仁或洞玄子,絕無這種優待。

符太故意不說話,裝作思索。

宇文朔道:「唯一的解釋,是獨孤善明闔家被下毒,下人們連求救也辦不到,即使武功強如獨孤善明,功力亦大打折扣。」

又期待的盯著符太道:「世上有這麽可怕的施毒手段嗎?事後受害者又沒有絲毫中毒的征象。」

符太趁機收風,道:「天下間,怕只有鄙人能答老弟的問題,卻要先弄清楚一些事。告訴我,獨孤善明何德何能,竟招來如此奇禍?少點資格,肯定沒人肯花這個精神和時間。」

宇文朔雙目精芒乍閃,因聽出符太的弦外之音,就是清楚用毒須花的精神和時間,間接顯示「醜神醫」曉得對方的手法。徐徐道:「可以這麽說,不論身分、地位和武技,關中第一人的稱譽,當之無愧。滅門慘事發生前的一個月,在下從天竺返長安,與他見過兩次,得他推許,他亦贏得在下的尊敬。」

符太不滿意的咕噥道:「就這麽多?」

宇文朔別過頭來,用神打量他半晌,道:「神醫還想知道有關獨孤善明哪方面的事?」

符太提醒自己說話須經腦袋,稍有不愼,將令宇文朔掌握到自己知得太多或太少。道:「當年返回神都,則天大聖皇後問過鄙人類近的問題,故此我對『獨孤血案』的始末頗清楚。但當然,鄙人不敢像問老弟般詢問則天大聖皇後。這方面老弟勿隱瞞,否則會影響鄙人的判斷。」

宇文朔道:「究竟關於哪方面呢?」

符太道:「獨孤善明因何如此富有?」

宇文朔現出不堪回首的慘然之色,如此神情,發生在這個現今北方世族堅毅卓絕的領袖身上,令人感受深刻。苦澀的道:「獨孤善明曾被視為關中世族的中興,不單武功冠絕,且長袖善舞,除愈做愈大的米糧生意,又沾手絲綿和香料,遇害前六年,獲選關中商會的龍頭,與黃河幫的陶宏關系密切。在關中,誰說的都不算,要獨孤善明說了才算,故雖被武則天視為眼中釘,仍不敢動他,因怕惹起北方世族的反撲。他的遇難,令人不由想到武則天處去。」

符太道:「老弟自己又怎麽看?」

宇文朔沉吟片刻,道:「正因太明顯了,反使我感到栽贓嫁禍的味道。現在武則天已去,神醫如肯賜告眞相,我們非常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