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四章 若斷還連

鄭居中和手下如臨大敵的緊張態度,龍鷹是明白的,香料易燃,也令三艘船變得非常脆弱,十來枝火箭,一旦著火,神仙難救。防禦之法,是以攻止攻,在敵人全面發動前,先發制人摧毀對方。

如現在般的情況,有船從後趕上,在大運河是平常不過的事,過去了的一天之內,有七、八艘船趕過他們,是船速快慢的問題。可是對方明明可追越他們的船隊,卻一直留在後方,到入夜後加速趕上來,其不軌意圖,顯而易見。故船隊的竹花幫眾,全體進入戰鬥狀態,一聲令下,以百計的火箭將飛蝗般朝疑船投去,沒人情可講。

龍鷹眼利,疑船仍在裏許外的當兒,瞧見對方船頭立著七、八人,垂手,沒有持弓帶箭,與己船的劍拔弩張,成強烈對比。向身旁的鄭居中道:「對方不似要攻擊我們。」

在船桅望台高處站崗的兄弟嚷道:「對方打燈號哩!」

疑船船桅高處,升起三盞黃燈。

龍鷹對此並不在行,問鄭居中道:「甚麽意思?」

鄭居中道:「依燈號,對方表示沒有惡意,還要求對話,但也可以是見我們有準備,用詐騙我們。」

龍鷹輕松的道:「這個容易,問兩句便知是否有和我們說話的資格。」

說畢,朝趕至近五百丈的疑船揚聲道:「本人大江範輕舟,立即給範某人減速,並報上來者何人,有何意圖,否則休怪範某人手下不留情。」

即使在平野之地,四周閬無聲息,這麽遠的距離,喊破喉嚨,對方仍可能聽不清楚。何況現在是大運河之上,凜冽的河風咆哮怒號,風帆「霍霍」作響,龍鷹又沒有提高聲音,鄭居中和竹花幫一眾兄弟聽來,龍鷹的話只可能得他們聽到,對方是不可能聽到半點聲音的。

豈知龍鷹說罷,對方立有反應,船帆開始降下小半,再非滿帆,船速仍然高於竹花幫的船隊,卻是緩緩接近。

鄭居中朝龍鷹瞧來,現出驚異神色。

後方一個兄弟道:「要慢便慢,操控自如,果然高明!」

龍鷹道:「因他們早準備這麽做。」

鄭居中問龍鷹道:「現在怎辦?」

龍鷹道:「讓他們到達可對話的距離,如有異舉,我可以在他們發動前,將他們逐一射殺。」

鄭居中點頭應是,發出命令,同時以燈號示意另兩船繼續航行,他們的船蓄意落後,應付來船。

龍鷹心忖像竹花幫此等歷史悠久的大幫會,老化僵化在所難免,但在人才和實力上卻無庸置疑,鄭居中是個例子,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然確有眞材實料,能因應龍鷹指令,采取在現時情況裏最佳的策略,即使對方驟起發難,龍鷹「逐一射殺」的諾言又不兌現,仍可保著另兩艘船。

從竹花幫,轉到黃河幫。

如黃河幫般的大幫會,除本身實力雄厚外,在地方上,與各勢力有著盤根錯節的關系,要將其連根拔起,談何容易。

任田上淵邪功蓋世,仍難憑個人的力量辦得到,即使有大批北幫幫眾、官府在背後全力支持,仍沒可能像現在般狂風掃落葉似的先摧毀洛陽幫,接著以雷霆萬鈞之勢,打得黃河幫永不超生。

明顯的是,就龍鷹所見,不論龍堂堂主樂彥,又或三大戰帥之一的郎征,均非泛泛之輩,其幫徒組織嚴密、訓練有素,絕非一般幫會拉雜成軍的情況。

任何幫會,都有個茁長的過程,天時地利缺一不可,且須經歷時間的考驗,方能紮地生根,然後逐步擴展。竹花幫如是,黃河幫如是。

北幫如何在不到十年的短時間崛起稱霸,是個疑問;如何聚集這麽多一流的人才,是另一疑問。唯一的解釋,就是早在北幫成立前,像大江聯般,已籌備多年。

北幫的冒起,砸毀台勒虛雲侵占蠶食黃河幫的如意算盤,到刺殺田上淵失敗,大江聯失去了與田上淵在北方較勁的憑依,只能坐看北幫稱雄大河。

台勒虛雲尙有個反擊的機會,是希望田上淵貪勝不知輸,將魔爪往大江伸過來,那時台勒虛雲有兩個選擇。

一是通過與「範輕舟」的合作,聯合起來應付共同的大敵;另一就是在大江重建勢力,此正為符君侯派手下北犯大江的原因。由自己人去修理田上淵,當然比倚賴「範輕舟」著實多了。

同時想起高奇湛,在現今的江湖形勢下,台勒虛雲這個愛將最能發揮其所長,因他手上有個能打硬仗的精銳部隊,潛伏於南海和廣東一帶,正枕戈待旦,等待出擊的時機。

難怪台勒虛雲要賣船生財,支持這麽一個不事生產,以免暴露的江湖軍團,是非常吃力的一回事。

現在符君侯的北上之夢,毀於龍鷹手上,台勒虛雲反擊田上淵的大計,系於他的意向,際此形勢,惟有全力籠絡「範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