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2 章

一直到早朝之上, 宣讀童少懸和沈約在西南“剿匪”功績,童少懸升任大理寺少卿,沈約加官進爵之時, 童少懸的一顆心還在石如琢身上, 以至於朝臣們羨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 她因在思索旁事而沉寂的臉上, 顯露出了與實際年紀不相符的沉著, 更讓人贊服這少年人寵辱不驚, 的確是有鵬程萬裏的氣度。

今日呂簡要宴請胡國使團,沒有上朝。瀾宛倒是在此,從頭到尾都帶著和煦的笑意, 誠摯祝賀童少懸和沈約高升,就像是在西南被掃蕩的真的是匪患,而不是她同族兄弟。

早朝之後便是明江畔的慶功宴。

慶功宴上童少灼帶著衛執也來了,與功臣一齊宴飲。

瀾宛也沒走, 跟著朝臣到明江畔, 還真安安穩穩地坐下, 與同僚們暢飲,甚至領了吏部的人過來敬童少懸和沈約。

童少懸和沈約起身回敬, 瀾宛瞧著童少懸, 感嘆道:“我也算看著長思長大的吧,想當年剛在博陵見著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天真爛漫不諳世事, 話都說不明白的小娘子。如今已經成長為大蒼的中流砥柱了。有陛下護航, 咱們童長思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童少懸知道瀾宛在嘲諷她多年前邀請呂瀾二人到童府做客時, 表現窘迫的往事, 也揶揄她是被衛襲一手捧出來的紅人。

童少懸並不著惱, 笑著回道:“是啊,當初第一次見瀾尚書之時,下官還是個初到博陵沒什麽見識的村姑,曾被瀾尚書艷絕盛氣所震懾,兩句話也說得磕磕巴巴。不過這些年多虧陛下栽培,下官走南闖北也算是走過幾條橋蹚過幾道水,明白瀾尚書也沒那麽可怕,當年全然是我自個兒嚇唬自個兒罷了。”

沈約在旁嘴角帶笑,其他坐在附近的官員很明顯聽出了二人說話之間的□□味,大氣都不敢喘,無論是提箸還是執杯者,全都靜默不動。

吏部的人臉色非常不好看,但瀾宛神情未變,輕柔地笑了一聲,將手裏的酒喝完。童少懸也仰頭喝了酒,瀾宛對她微微一頷首,目光落在童少懸身後遼闊的江面片刻,揚起了一個莫名的笑意,走了。

沈約抿了一口酒,在童少懸的耳邊道:“到底是瀾宛,即便丟了西南,依舊能在燒尾宴上觥籌交錯。”

想起昨夜衛襲所說吔摩教之事,童少懸低語:“瀾家手中的籌碼不止瀾仲禹。如今不過是打折了瀾家一條胳膊,我們甚至不知道瀾家還藏了多少條足以支撐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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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筵席角落的呂瀾心迎來送往了一番,眼睛也沒睜開,將手裏喝空的酒盞放回案面。

她喝得有點多,已經有點兒微醺了。

這麽久了,還沒來麽?

呂瀾心在心裏默默嘆了一聲。

原本呂瀾心是想要多喝幾杯,好讓自己爛醉如泥得更真實一些,回頭能靠就靠能依便依。今日有瀾娘在,她肯定不會拒絕自己。

案對面坐下一個人,呂瀾心不用睜眼,嗅著氣味也能知道來的不是她等待的石如琢,而是瀾宛。

“瀾娘。”呂瀾心坐直了,恭恭敬敬地問候。

瀾宛說:“這麽久沒有回家,沒回來看看你呂娘和我,是還在恨娘嗎?”

呂瀾心笑起來的弧度和瀾宛一模一樣:“怎麽會呢,瀾娘做了什麽我要恨你?只不過近日進京使團太多,呂娘今日都沒能抽出空,我自然也忙得很。”

這些年呂瀾心基本不著家,自個兒在外面買了座宅子住著,還有多座別館可供她消遣,這些事瀾宛都知道。

呂瀾心無論是上朝還是點卯都非常懶散,不是晨時見不著人,便是午後就開溜,俸薪被扣得七七八八,若不是依舊在呂簡的鴻臚寺,恐怕早就被踢出了中樞。

無論是戍苑還是博陵城內,呂瀾心都繞著瀾宛走。

三年多前那件事橫亙在母女的心頭,呂瀾心對瀾宛又怕又厭的情緒,瀾宛明白得很。

確定了呂瀾心將瀾家的情報出賣給石如琢之後,這些年瀾宛將呂瀾心知曉的舊情報一一塗去,如今瀾家在京中的布局呂瀾心一無所知。

瀾宛要呂瀾心明白她曾經警告過她的話不是隨便說說。

石如琢對她毫無真心,說到底只是利用她。

若是呂瀾心不能給石如琢提供她想要的消息,呂瀾心這個人於石如琢而言,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

瀾宛要呂瀾心徹底明白她的身份,她如今的一切,都是瀾宛給她的。

沒了瀾宛,她什麽都不是。

難得今日呂瀾心會在這兒與她閑敘,瀾宛心中正在琢磨此事,便聽見一聲似帶著冰渣的冷淡問候,從她身後響起:

“瀾尚書,許久不見啊。”

石如琢遊刃有余的語調,讓瀾宛的笑容有一刻的僵硬,繼而緩緩回眸,兩人目光相接的須臾之間,瀾宛便恢復了一貫的從容:

“石主事與本官的公務幾乎沒有交軌之處,許久不見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