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5 章

天顯三年, 是樊虞來博陵應考的第一年。

當年的鈞天坊還未有如今的規模,整個博陵最有名的銷金窟還叫萬花樓。

彼時的萬花樓,有兩樣事物極為有名。

一是與精美食物和西域特供酒相對應的高昂消費, 二麽, 就是常常來此閑飲的大鴻臚和吏部尚書的獨女, 呂瀾心。

兩位母親均為高官, 背靠累世豪族, 加上本聞名博陵的美貌, 那時尚未開啟博陵雙微時代的盛京, 獨占鰲頭的便是這呂家獨女。

無數湧入博陵的舉子們, 前赴後繼不惜花上重金前往萬花樓,就是為了能夠見那呂瀾心一面。

若是能得呂氏女青眼, 行卷一事便能高枕無憂。

誰都知道這呂瀾心喜歡女子,要是能嫁入呂家,不說平步青雲指日可待,光是享受她的美貌,此生也無憾事了。

但也有人說, 這呂氏不過是喜歡玩弄那些無權無勢的寒門舉子,根本不會對任何人付出真心。

被她沉屍明江者車載鬥量。

那時的樊虞還是個從鄉下初來博陵,什麽都不懂,跟著前輩屁股後面跑的小小應考生。

成日都在聽前輩們說這呂瀾心有多美, 就算是個手指尖都能讓平康坊的頭牌自愧不如。

說這話的人還被人抨擊了——你居然拿呂姐姐和平康坊的妓人相比, 你是不想活了。

這呂瀾心到底有多漂亮,實在吊足了樊虞的胃口。

她四處給人寫碑文、悼詞, 攢了兩個月總算是攢出一兩銀子, 算是能去萬花樓稍微見見世面了。

打聽到那夜呂瀾心將與友人們一塊兒在萬花樓七樓萬竹青風飲酒, 樊虞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 精心制造了與呂瀾心的偶遇。

那天呂瀾心喝了不少酒,身上有濃濃的酒意,心情似乎也有點低落。樊虞還以為自己會被嫌棄,沒想到,居然順利地和她春宵一度了……

往後的幾日她一直和呂瀾心待在呂瀾心的別館裏,日日飲酒作樂,夜夜歡愉。

那是樊虞人生中的第一次,毫無保留地獻給了呂瀾心。

呂瀾心對她有求必應,對她極為慷慨。

博陵府裏最奇特的金芍藥,樊虞喜歡,她就差人布置一整個院子。

大益國的綢緞,長歌國的玉石,上貢的香米……

只要是稀罕物,呂瀾心都會毫不吝嗇地贈予樊虞。

樊虞這輩子頭一次見到了在她想象之外,光怪陸離的世界。

樊虞無法不相信呂瀾心是真的愛自己的,雖然有時候她也忍不住問自己一個問題——我和博陵那些美貌與家世都無可挑剔的貴女們根本沒有可比性,可為什麽文禦就是喜歡我呢?

年輕的樊虞還未見識過這世界的險惡,不解人心的復雜,依舊相信著呂瀾心的真心。

她定是愛我這個人。

愛我皮囊和家世這些俗物之下,最最真實的我。

不然的話,她為何願意為了我傾盡所有,討我歡心?

樊虞陷入了這場熱戀,她選擇毫無保留地相信呂瀾心。

快要到秋試,呂瀾心將樊虞的文章呈給了呂簡。

呂簡看過之後很不喜歡,對呂瀾心直言,說樊虞的文章無論是立意還是行文手法,都有前人的影子,自己的風格和見解少之又少,不能成為創作,不過是仿作罷了。

對於這等粗制濫造的文章,她是不會推舉的。

呂瀾心將呂簡的原話一五一十地轉告給樊虞,樊虞聽罷很不開心:

“你呂娘是不是覺得我不是博陵人,也不是世家大族子嗣,便看輕我?”

呂瀾心也沒多想便回道:“可能吧。”

樊虞:“……”

自這件事之後,樊虞生了她一段時間的氣。

本想著等呂瀾心來哄她的時候,她再仔仔細細與她細數究竟是哪裏做得不對,以後要如何如何改正,這才能讓兩個人的關系更長久的穩固向前。

不然等成親之後有得鬧的。

沒想到這便是噩夢的開始。

樊虞沒主動去找她,她也再未來找樊虞。

四下打聽才知道原來呂瀾心去豐州公幹,要一個月之後才回來。

樊虞一口氣堵在心上,更生氣了,心裏想著呂瀾心肯定是故意在這節骨眼上跑去豐州,就是為了讓自己想念。

樊虞又是生她的氣又是百般思念,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個月,待她再回來的時候,樊虞顧不上臉面,帶上她最喜歡的糖水沖去別館找她。

誰能想到,別館換了一批護院,根本不讓她進。

樊虞納罕不已:“我是你們大娘子的閨中密友!怠慢了我,你們大娘子不會饒過你們的!”

護院們臉色如鐵,無論她說什麽都不讓她靠近半步。

樊虞急了,想要硬闖,護衛們直接將她叉了出去,丟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樊虞腿和膝蓋都磨破了,但她感覺不到疼痛,心裏只有萬般不能理解的疑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