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路繁並未喝酒, 只是坐在矮案之後,沉默著。

阿泖娓娓道來,說童少臨在闌縣與臨沅初相識之時, 就對她百般疼愛,更是借著名字之內有一字相同,稱她倆為天造地設的一對佳人,想方設法想讓臨沅為之動心。

可惜無論童少臨對臨沅感情再深,臨沅也一直沒法對童少臨產生朋友以外的情愫。

“大概是因為臨沅喜歡的類型和童少臨全然不同吧。”阿泖將一盒小瓷罐打開,將裏面黑色的茶尖兒取出來一點, 放在一面小金盤上,將其仔細地稱量過後, 對路繁眯著眼笑:

“畢竟臨沅喜歡的可是路妹妹這般俊美之人。”

路繁閉上眼,額頭上有一層冷汗:“繼續說。”

“臨沅喜歡你的事兒你應當是不知道的, 她在暗中默默為你做了許多事情,卻從來沒有到你面前邀過功,甚至都沒有讓你知道她這個人。要我說, 她就是太傻,只要你幸福快樂就好,其他的根本不計較。當時臨沅是這樣跟我說的,你知不知道她是誰無所謂, 只希望你每天都開心。更何況那個時候的她家境一般,讓她有些自卑,便將希望寄托在科舉上。希望能夠好好讀書博得功名之後,再來向你求親。”

說到此處,阿泖將茶葉尖兒往一杠長煙槍裏鋪的動作停住了, 默然片刻, 長嘆了一聲:“可惜啊, 最後也沒來得及向你表明心跡就過世了。”

路繁看著明黃色矮案面:“她是如何死的。”

阿泖將煙槍裏的煙葉點燃,屋裏頓時升騰出一股異香。

阿泖猛吸了一口煙嘴,路繁嗅到了不一般的氣味,這才發現剛才此人拿出來的並非是茶葉,而是另一種藥物。

阿泖吸完這一口,飄飄欲仙,渾身舒坦,樂呵呵地笑道:“自然是被童少臨害死的。她呀,不願意臨沅愛上別人,可也無法阻止她所愛的人心早就落在旁人身上,這便痛下殺手。”

阿泖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完全不像是陳述一樁陳年血案,仿佛在說博陵今日最紅火的戲台又在唱什麽戲。

“童少臨從來都沒有跟你說過臨沅這個人吧,因為她不敢說。”從阿泖唇中吞吐的煙霧,被路繁吸入了一些,腰間的傷口竟沒有那麽疼了。

“她怕你知道她接近你的目的並不單純。她怕你知道她對你只是一種占有,並不是真的愛。路妹妹,這些年來你是否有感覺到她總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你有沒有感覺到其實你從未走進過她的心裏。不敢對你袒露心扉,因為她心裏住著另外一個人。而你,只是那個人的替身。在於你親近時,她看到的都是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個她永遠得不到又忘不了的人……”

阿泖坐到路繁身邊,見幾滴眼淚從路繁的臉龐劃過,順著她的下巴滴在衣袖上。

阿泖嘆了一聲,握住了路繁的手:“我知道這種事換成任何一個人都難以消化,可是我不想讓你繼續被那惡婦欺騙。路妹妹,現在離開她還來得及……咦,路妹妹,你受傷了啊?”

路繁腰間的傷口不知什麽時候又崩裂了,血從衣衫裏透了出來,就連路繁自己都沒發現。

“不礙事。”路繁看著阿泖道,“還有什麽其他的跟我說嗎?”

阿泖:“你……要聽什麽?”

“都可以。只要是關於童少臨的任何事,我都想聽。”

阿泖聽她竟如此說,拍著她的手背望向屋脊,嘆了又嘆:“路妹妹真是個癡情之人,可是你這般癡情,她又是如何待你的呢?你受了這麽重的傷,在府外住了這麽些日子,她可有來看過你?哄過你?接你回家?對她而言,你恐怕只是排遣寂寞的道具罷了。”

路繁並不言語,一直低垂著眼眸的她並沒有發現,有一妓人進入包廂之內,正在為阿泖點煙,給路繁倒酒。

此人便是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唐玲瑯。

只不過此時唐玲瑯濃妝艷抹,又瘦了兩圈,整個人看上去已經不復當時的模樣。

唐玲瑯想知道路繁還記不記得她,便先遞上一杯酒,試探一番。

路繁目光軟綿綿地從唐玲瑯的面上掃過,並沒有接酒,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表情,應當是沒認出她來。

唐玲瑯知道此時路繁深受情傷,正是心痛欲死之時,恐怕心思都不在認人上。

唐玲瑯在心中冷笑。

即便武藝再高強又如何?“童少臨”這三個字輕松地握住了她的心,只要繼續蹂-躪她的尊嚴,打碎她的意志,便能全然將她掌握。

唐玲瑯用眼神示意阿泖,阿泖緩緩點了點頭,繼續對路繁說:

“路妹妹,臨沅是我少時好友,你是她的心上人,便是我的朋友,你若是想要出氣,我可以幫你傳話個童少臨,說你身陷險境,看她願不願來搭救你。若是她來了,說明她對你依舊有情。可若是她不來,那便是坐實了她對你無情無義,只當你是消遣之物。路妹妹,我知道此事讓人難堪又難受,可你對她全心全意付出了多年情感,就不想知道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