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不過是群混混

香港是個沒有經歷過社會改革的舊世界。它處在中西方對撞的交匯點,利用自己的買辦地位而發家,也沉積了雙方文化中的腐朽糟粕。

比如階級。

大陸的演員幹得好,可以是德藝雙馨的人民藝術家,贏得全國老百姓會發自內心的喜愛。就算是偷稅漏稅被輿論唾罵進監獄,人還是那個人,出獄後享受基本的權益。

可在香港,演員就是戲子。再出名如何?

運氣好,拿槍指你腦袋,你就得乖乖演爛片洗錢。

舊社會,人就是這般糟蹋人。

再比如,迷信。

香港的迷信都成文化一部分了。

廟街,‘未亡人’第一冊火爆發售,現場氣氛極其熱烈。等到攤販打烊,人群散去,幫派頭目們全都渾身顫顫,遍體生涼——莫名其妙的倒下二十幾個馬仔,誰不怕?

有人喝口水就暈倒,有人走在路上昏厥。有人正在罵天罵地,突然就嗝屁。馬仔們被送去醫院。醫生都莫名驚詫,還以為發生了集體中毒。

這些人都在廟街幾百米的地段中招,相對集中的時間,身份大致統一。對於事因,醫院還沒得出結果。可幫派頭目卻已然驚懼——這怎麽看都像是中邪了。

惡鬼出巡,收魂奪魄。

但只要細一問,所有線索通通指向夜裏突然出現的周青峰——一個陌生的外來年輕人,他突然出手把去受保護費的馬仔給打了。打了人,他居然還不跑,原地擺攤。

幫派就靠臉面混,躺在醫院的馬仔大多是聽到消息去報復。可這批人走到半路上就倒下,越靠近賣漫畫的攤子,越是倒黴。然而沒誰說得清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地攤原主被抓來,什麽也問不出。給周青峰指路的中年扒手被逮住了,哭喪著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給幫派頭目們交代情況。可他能說的也有限。

所謂‘紅棍’‘香主’‘話事人’,老老少少一群流氓聚集,全在傳閱一百港幣買到手的‘超必殺’浮誇漫畫。他們看完後有種荒謬的感覺……

閻王爺是不是缺錢花了?缺錢了說一聲呀,我們給你燒一點。怎麽也跑到陽間來跟幫派搶生意?這要搶生意幹點什麽不好?非要搞這種低俗的事?

周青峰肯定一臉苦逼的回答——天陽那地方就這個發展條件,想搞高科技也搞不來啊!

要問老流氓們怎麽辦?絕不能幹看著呀。

幫派頭目們臉皮直跳,又驚又懼卻不會善罷甘休。這種事情要是不給小弟出頭,以後大佬說話還有誰聽?下重賞,賞花紅,派幾個不信邪的小弟去。

潑上黑狗血,捧上關爺像,再帶上大蒜和十字架,找街坊裏最靈驗的風水師算個卦,請教堂裏的神父披上袍子祝福一番。

拿把斧頭,上吧!

等等……斧頭只怕不行,對付極其兇狠的惡鬼得用槍。這年頭悍匪必須用AK47才能出門,卡拉什尼科夫會保佑你的。

幾個幫派頭目鼓舞逼迫,被慫恿的古惑仔再嗑點藥,無畏無懼的就進了周青峰落腳的廟街小旅店——這位大爺根本沒走。

然而嗑藥帶槍的馬仔進去半天,壓根沒動靜。

既沒人喊,也沒槍響。

小旅館裏只有死寂,等在外頭的流氓混混全都面面相覷。就聽一聲長嘆幽幽揚揚的傳來。

夜深人靜的,路燈啪啪閃動,光影昏暗。不知何處傳來水花滴落聲,真有幾分惡鬼恐怖片裏的氣氛。

滴落聲從個黑乎乎的小巷子傳出,聽仔細了才分辨是有人的腳步在踩踏地面水漬。長嘆聲便在其中,帶著無奈和不屑,連綿不絕。

幫派頭目們也是人,心裏害怕,左顧右看。誰也沒見過這種事。隨著腳步和嘆息逐漸靠近,每一聲響起,小旅館外的街道就會發生些許變化。

地面伸出刀林,路燈化作絞架,街邊店鋪燃起油鍋,倒吊的鐵鉤掛滿窗沿,黑白無常飄然而至,牛頭馬面守在前後。

這是到閻羅殿了。

幫派頭目們驚駭欲死。可當他們尖聲大叫,一切虛幻又回歸正常。只有個年輕人大大方方的走到他們面前,猶如看玩物般戲虐蔑笑。

大街上,年輕人打了個響指,地面出現一張沙發。他順勢坐下,面前又多了幾張板凳。

“坐下吧。”年輕人說道:“我本來沒想那麽快收拾你們的,可你們非要大半夜來擾我清靜。那麽我就見見你們這些城狐社鼠。”

幾個幫派頭目不是什麽滿面橫肉,更不是器宇昂然。不過是土埋半截的糟老頭,或者街頭廝混的大流氓。平日的惡形惡狀,難掩此刻的醜態和膽怯。

其中一人見了這等奇事,從口袋裏摸出一張亂七八糟的符篆來,狠心咬破舌尖吐出鮮血一噴。他抓著沾血的符篆就撲上前,要把這不幹不凈的黃裱紙貼到年輕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