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立威(2)

既然皇上都說這些人是亂軍賊子,該殺,死者的家屬也就不敢有怨言。沒有誅連他們已經是皇恩浩蕩,還敢心存怨念?

蘇東辰沒收了那些人強取豪奪來的不義之財,賠償給被他們禍害過的百姓和軍中士兵。然後,他私人掏腰包,賞了所有被斬首之人一副中等棺木,收殮好他們的屍首。有家且家就在方圓百裏內的,都送回家去,沒家或是家在百裏之外的,就葬到大營附近的士兵公墓。

平民倒還罷了,自認倒黴,接到喪報和送回的棺材只能哭一場,草草辦了喪事。有點權勢的勛貴豪門官宦人家雖不敢明說,卻有死者的直系親屬在靈堂上撒潑哭鬧,指桑罵槐,狠狠地詛咒“蘇閻王”,將安國公府送來的吊唁禮扔出門去。暗地裏與皇子勢力有牽扯的人家,更打定主意要報復安國公府,想辦法將蘇東辰拉下馬來。

“蘇閻王”的兇殘名聲剛剛在京城傳開,豐台大營新上任的領軍將軍姜元武也開了殺戒。

這位大將軍年過而立,原在西北邊關抵禦羅刹,身經百戰,最近才奉旨回京,執掌豐台大營。他出自定西侯府,是老定西侯的嫡次子,論家世背景比不上蘇東辰,但他有個非常厲害的丈母娘壽康長公主。這位公主是當今皇帝的嫡親姐姐,當年為保護弟弟出力頗多,然後嫁入當年的第一勛貴英國公府,為弟弟拉攏到許多宗室與勛貴支持,保他順利登基。壽康長公主一生強勢,皇帝對她頗為優容,給她生下的兒女都賞了爵位。她頗為護短,對女婿很維護,因此很少有人敢於正面得罪姜元武。

豐台大營中被斬首的“亂軍賊子”只有二十人,挨軍棍的官兵有三百余,比起西山大營少多了,於是姜元武的名聲比蘇東辰要好得多。

就連姜元武本人都承認,“人的名字有可能起錯,外號卻絕不會叫錯。我在北方被人稱作‘姜鐵面’,蘇大人在南方人稱‘蘇閻王’,一聽就明白,我殺人比他少,以後還要多努力。”

蘇東辰投桃報李,笑著說:“情況不同罷了,姜大人與我一樣,都是守禦國門,都是殺敵報國,沒有高下之分。況且,‘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像我只懂殺人,純粹是武夫,姜大人素有謀略,比我強多了,我以後要多向姜大人學習。”

當時正是逢十必開的大朝會,禦史們紛紛上折,彈劾蘇東辰“暴虐無道,殘兵以逞,殺戮過百,杖責萬余,哀鴻遍野,上蒼泣血,心性似魔,天理不容”,就因為他的殘暴行徑,以致“感染”了姜元武,說不定還會“感染”通州大營的領軍將軍石青,屆時京城三大營血流成河,人心惶惶,必定導致戰鬥力低下,軍心渙散,無法擔負起拱衛京師、保衛皇上的重任。

文官們大都對蘇東辰的行為不以為然,紛紛認為如果殺一儆百,自然無可厚非,像姜元武那樣殺上一、二十,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一次殺了一百多,打得一萬多人臥床不起,簡直駭人聽聞,因此紛紛譴責,用詞之激烈,就像是在討伐國賊。

武將們卻都不以為然,“殺百多個敗類,打萬余人軍棍,算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既然膽敢違反軍規,便是一千人也要殺,十萬人也要打。慈不掌兵,自古如是。”

姜元武嗤笑出聲,“我在西北邊關逾十年,殺過的逃兵、敗軍、兵賊何止百余,打過軍棍的官兵何止萬余,就連我自己也挨過數次軍棍。軍規如鐵,無論是誰違犯,都當嚴懲,否則何以為軍?”

英國公微笑,“若不如此,何以打造戰無不勝的鐵軍?”

信國公點頭,“若是治軍不嚴,哪裏能夠抵擋境外蠻族的鐵騎?”

定西侯笑道:“舍弟將兵,一向鐵面無私,哪裏需要別人的感染?”

安國公喟嘆,“東辰還是太仁厚,太心慈手軟了,竟把點卯時限放寬了兩刻鐘。要是打起仗來,這幫少爺兵拖延兩刻鐘,只怕軍營都要被敵人攻破了,全部死無葬身之地。”

“正是。”一幹勛貴紛紛附和,“還是殺得太少了啊。到底年輕,太過心慈手軟。”

蘇東辰微微躬身,恭謹地說:“父親和各位大人教訓得是,我下次一定注意,絕不手軟。”

這些公侯的身上大都帶著虛銜,平時並不上朝議事,只大朝會的時候上殿站著,基本充當背景,只備皇帝在軍事上垂詢。他們向來對國事不發一言,難得像今天這般踴躍發言,搖旗呐喊。這些對禦史冷嘲熱諷的勛貴大都是支持皇帝的保皇派,因而皇帝並不制止,一臉“朕胸懷寬廣,愛卿們盡管暢所欲言”的神情。

文官們的臉黑成一片,聲音更高了,子曰詩雲,引經據典,“殘暴”、“冷血”等負面評價層出不窮,抨擊得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