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UNIS

特麗駕著道奇凱領,飛馳在聖地亞哥雨後的街道上,沖過一個又一個黃燈。喬納斯半躺在副駕駛座上,開著車窗,陣陣涼風輕撫過額頭,安撫著他還微微生痛的手指。他腦袋裏琢磨著那張照片,眼睛卻沒忘了盯著前面的路——這女人的駕駛技術讓他緊張不已。

那張黑白照片拍攝於西太平洋35000英尺之下,照片上是一部球形的遙感設備,靜靜地躺在幽暗的峽谷巖壁旁。喬納斯曾在科學期刊上關注過這種機械設備的發展,因此多少對它們有些了解。他知道,日本海軍科技中心曾與田中海洋研究所一起做過一個聯合項目。

“當時,我爸爸同意在挑戰者深淵部署25部UNIS機器人,作為交換,他們為研究所在蒙特利市的鯨魚鹹水湖項目提供所需的財政贊助。”特麗把車開上了高速路,“這個UNIS陣列可以檢測長125英裏的海底峽谷內發生的震動。系統剛部署好沒幾天,我們的海面研究船喜久號就開始接收到了穩定的信息流。大洋兩岸的地震學家也迫不及待地投入了研究。”

“但後來就出事了。3周後,有一部機器人停止了數據傳輸。一周以後,又有2部壞掉了,幾天之後,又是一部。於是,日本海軍科技中心停止了贊助,他們就是想強迫我爸爸去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兒。”

特麗看著喬納斯:“然後,爸爸就讓我弟弟D.J.開著深淵滑翔機下去拍攝其中一架損壞的機器人。”

“就他一個人?”

“D.J.是我們最有經驗的駕駛員,但當時我也不放心。我還跟爸爸說,我也該開一架滑翔機跟他一起下去的。”

“你?”

特麗瞟了他一眼:“我怎麽了?我還真是個很牛的駕駛員。”

“我沒說你不是,但那是35000英尺的海底啊!你之前最多下過多深啊?”

“我有兩次下到海底16000英尺啊,完全沒問題的。”

“嗯,還不錯。”喬納斯承認。

“你是說,對一個女人來講還不錯?“

“別激動啊,我的女權主義小姐,我是說,對誰來講都不錯的。很少有人能下到海底那麽深的地方。”

她勉強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太敏感了。我爸他是個很傳統守舊的日本男人,他的祖母曾是名藝伎呢。他就覺得女人不能在外面出風頭,都把我逼瘋了。”

“呃,先不說你爸,你弟弟怎麽樣了?我猜這張照片是他拍的?”

“嗯,從他潛艇拍的視頻裏截下來的。”

喬納斯又瞧了一眼照片。鈦合金球已被完全撕裂,安裝在球體上的三腳架被碾得稀爛,用螺栓固定得好好的托架也脫位了。這個機器人簡直就是被毀容了。

喬納斯瞅著照片,突然發現:“聲呐板怎麽不見了?”

“D.J.沿著水流走了40碼才找到了它,把它拖上了岸——現在那個聲呐板正在蒙特利市的研究所裏放著呢。我爸爸想請您看看那玩意兒,所以今晚我才跟著您過來了。”

喬納斯盯著她,滿腹狐疑:“為什麽要我看?”

“他沒說。你可以跟我一起飛回去親自問問他。我早上8點搭研究所的飛機走。”

喬納斯陷入了沉思之中,差點沒忘了指路:“往那邊走——朝左。”

特麗拐進了一條灑滿落葉的長長的車道,把車停在了一棟豪華的西班牙殖民風格的房子前。房前種滿了高大的樹木,幾乎要把房子給遮住了。

她熄了火,喬納斯眯起眼睛看著她:“雅夫不遠萬裏把你支使過來,不會只是想讓我就一塊破破爛爛的廢鐵發表評論吧?”

“我爸爸想聽聽你對重新探索挑戰者深淵有什麽建議。”

“我的建議?我的建議就是離那該死的馬裏亞納海溝越遠越好。在那裏探索太危險了,單人潛水艇就更不用說了!”

“對一個沒勇氣的人來說什麽都危險。我和D.J.都是頂尖的駕駛員,完全沒問題。倒是你,你到底是怎麽了?我第一次見你時才17歲,那時你可不像現在這樣子。我還記得,你當年可是豪情萬丈,讓我也跟著澎湃不已。”

喬納斯臉一紅:“人老了,不中用了。”

“你不是老了,你是害怕了。你到底在怕什麽呢?60英尺長的大白鯊?”

“可能是怕壞脾氣的亞洲女人。”

特麗勉強笑了笑:“聽我說。雖然UNIS陣列只運行了兩周,但我們所收集到的資料卻是價值連城。如果地震偵測系統確實有用,它就能拯救成千上萬人的生命。沒人強迫你潛到挑戰者深淵裏去,我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分析一下UNIS究竟是為什麽損壞了。坐飛機去研究所只花你一天的時間,你的日程就排得這麽滿,滿得連一天的時間都沒有了?我的爸爸只是想請你幫個忙。你只需要檢查一下聲呐板,再看看我弟弟拍下的視頻,僅此而已。明天晚上,你就能回家和你親愛的老婆團聚了。我們給你勞務費,我爸爸肯定還會親自帶你去參觀我們新修建的鯨魚鹹水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