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頁)

鄭能諒自知躲不過,反正軍訓也要結束了,就當送行禮吧,便欣然領命,寫了篇兩千多字的小小說,剛好湊足一頁版面。這篇小小說講的是一名剛從某軍校畢業的少年奉命打入販毒集團內部,為了騙取販毒集團頭目的信任染上了毒癮,後來將販毒集團一網打盡的故事。

稿子在幾位舍友手裏轉了一圈,又轉到班長那裏,然後呈交小隊長,所有看過的人都覺得它充滿了正能量,沒想到在莫大隊長那裏卡住了。莫大隊長把鄭能諒叫到辦公室,將稿紙甩得嘩啦嘩啦,厲聲質問道:“你寫的什麽玩意!是不是以為軍訓要結束了,我們要走了,就可以借機報復了?!”

罪名太大,令鄭能諒誠惶誠恐:“寫的小小說啊,我,我沒有這麽以為啊,沒有報……”

“那你說!”莫大隊長戳著稿紙,“我們軍校畢業的同志怎麽會吸毒上癮?你這是不是含沙射影地詆毀和醜化我們的形象嗎?!”

鄭能諒登時傻眼:“大隊長,這……不是這個意思啊,這裏面提到的軍校和人物都是虛構的,沒有說是西電軍校……而且,他吸毒也是為了獲取犯罪分子的信任啊。”

莫大隊長一聽小說原來是虛構的,情緒才稍有緩和,再一看他的神情,不像是說謊,怒氣也消了大半,沉默了片刻,語重心長道:“沒有映射就好,可是你這樣寫還是不妥當的,要知道,染上毒癮就代表意志不堅定,這也是個負面的形象,你可以寫他頑強抗爭、不屈不撓,最終戰勝了毒癮,不是挺好嘛?”

鄭能諒心臟一震,緩緩擡起頭,淚眼婆娑:“大隊長,那就寫成戒毒日記了。”

莫大隊長一想,覺得也有道理,就算戒毒成功了也不是多麽光輝的形象,便又靈機一動,出了個新點子:“你們這些搞文藝創作的人思路不是很開闊的嘛,完全可以從其它正面角度來寫啊,比如,你可以寫這名同志在軍校中培養出一身浩然正氣,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內心對毒販的厭惡和憎恨,結果不幸被犯罪分子識破,英勇犧牲。”

鄭能諒發現自己正在慢慢滑向無盡的深淵,痛苦地掙紮道:“可這麽寫不是顯得他當臥底很不專業嗎?”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軍校畢業生怎麽能不專業呢?莫大隊長馬上又建議道:“那你就寫他一直隱藏得很好,眼看就要完成任務,不料遭到叛徒出賣才犧牲的。”

鄭能諒捂住了心口,皺著眉頭道:“那,那不是影射隊伍內部有叛徒麽?”

莫大隊長一拍大腿,虎目放光:“笨!叛徒一定是隊伍內部的嗎?不可以是他的親戚或朋友嗎?!”

鄭能諒已經站不穩了:“可是大隊長,那不是又暗示他家庭不和睦或者交友不慎麽?”

維護完美形象真是門復雜的藝術,莫大隊長也有些為難了:“這……這,總之你自己好好構思下,反正絕對不允許破壞軍校畢業生的正面形象!”

鄭能諒拿著稿子回去苦思冥想三天三夜,終於改出一個符合莫大隊長要求的版本:

男主角成功打入販毒集團內部,獲得了大毒梟的信任,受邀赴宴。酒桌上,男主角與大毒梟的親信們推杯換盞,不勝酒力。此時,大毒梟出場,見男主角的醉態,問了句“小夥子還行啵”。男主角恍惚間意識到來了大人物,便條件反射般從座位上彈起,立正,敬禮,沖著大毒梟高喝一聲:“報告首長!沒問題!”結果暴露身份,英勇犧牲。

雖然酒量差也是對正面形象的極大汙蔑,但莫大隊長覺得還算可以接受,畢竟他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忘記軍人的禮節禮貌。

這篇最後定名為《報告首長》的小小說在《西都風》軍訓特刊上一登出,好評如潮,編輯們一致認為作品謳歌了臥底精英不忘初心的高尚情操,揭露了犯罪分子紙醉金迷的腐朽生活,弘揚了主旋律,激發了正能量;教官們一致認為作品展示了一名受過良好教育和訓練的軍校畢業生應當具有的基本素養,反映出作者對《內務條令》的準確把握和熟練運用,強化了紀律意識,鞏固了訓練成果;而學員們普遍認為,這篇小小說太搞笑了,非常契合喜迎軍訓結束的心情。

按照裘比軾的計劃,如此內容精彩、制作精良、內涵精妙的《西都風》軍訓特刊定價至少10元,首印至少一萬冊,全體參訓學員每人至少購買一本,費用自付。

許多學員對此頗有微詞,班長們就開導說:“人這一輩子能有幾次軍訓?能有幾次十八歲?最好的青春用在了最有意義的事上,難道不值得留下點回憶嗎?這麽珍貴的紀念版雜志,只賣十塊錢,簡直是業界良心哪!難道這一個月的汗水、淚水和戰友情,還抵不過十塊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