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頁)

“好啊,我也有點餓了。”阿珧很爽快地跳下沙發,穿好高跟鞋,跟著鄭能諒出了錄像廳。

售票大媽已去睡覺,燒烤鋪還在營業,鄭能諒點了雞蛋餅、火腿腸、烤魷魚和羊肉泡饃,兩個人就挑了個空座大快朵頤起來。

鄭能諒上下打量著阿珧,感慨道:“我還從沒見過穿你這樣在街邊攤吃東西的呢。”

“紮勢不?”阿珧自嘲地聳了聳肩,然後張大嘴巴啃下一大塊雞蛋餅,油漬四溢。“紮勢”在當地方言裏有“裝逼”的意思,從一位妙齡少女的嘴裏說出來別有一番趣味。

吃飽喝足,鄭能諒送阿珧出了巷子,來到她的座駕前。阿珧打開車門,取出手絹擦了擦嘴,又捋了捋淩亂的頭發,戴上太陽鏡,轉眼又恢復了女神範。

“謝謝你的款待。”她朝鄭能諒揚了揚手,嘴角像一彎新月高高翹起。

鄭能諒感慨萬千,走上前去,將手裏的火腿腸一掰兩段,遞給她一半,柔聲道:“外頭兵荒馬亂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重逢,這個就留作信物吧。”

阿珧接過這半根火腿腸,一把塞進嘴裏,三兩下嚼碎,吞了。不等鄭能諒回應,她馬上從包裏拿出筆和便簽本,撕下一張紙,用筆寫下一串數字,遞給他,微笑道:“火腿腸有保質期的。”

本來鄭能諒還構想了一出韓劇似的浪漫情節:他和她各舉起一片烤魷魚,貼在車窗的兩側,兩魚相吻,四目相望,無語凝噎。但為了避免魷魚遭遇和火腿腸一樣的下場,這個念頭還是作罷了。

阿珧關上車門,轟了幾下馬達,便和跑車一同消失在鄭能諒的視野中,留下一團尾氣和一縷芳香。鄭能諒攤開手掌看那張便簽紙,一串數字依稀可辨:195148。

這是啥?手機號?太短。門牌號?太長。生日?太老。數字密碼?太難。鄭能諒忽然靈光一閃:“不會是三圍吧?”隨即連連搖頭自我否定道:“不可能,那還是人麽!”

答案並不重要,雖然這從天而降的神秘姑娘來去如風,但鄭能諒確信兩人在不久的將來還會重逢,因為昨夜他又看見了那棵海棠樹。也許是阿珧在睡著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臉,也可能是在搖醒他的時候,總之他在盜格空間的選擇決定了他會再次出現在她的身邊,在數年後的下一個猴年馬月裏。

這就是鄭能諒和戴琺珧初次相遇的過程,許多年後,那家老舊的錄像廳早已壽終正寢,那條小巷也變成了一座國際化遊樂場,但每當鄭能諒重溫當年那些老片子,或者聽見強勁的馬達轟鳴撕開街道,甚至只是聞一下路邊攤烤魷魚的氣息時,都會想起十八歲生日那個奇妙的夜晚。那一晚,月亮很豐滿,夜風很溫柔,空氣很迷人。

“走火入魔啦?人家看報紙,你傻笑什麽呢?”秦允蓓伸手在鄭能諒眼前連打幾個響指,把他從一年前的回憶中喚入現實中來。

鄭能諒眨了眨眼睛,擡手看看表:“我是在笑,你要是再吃下去,口語課就遲到了。”

“糟了!”秦允蓓如夢初醒,一把抓起單肩包飛奔出去。一般的課遲到幾次也沒關系,可這口語教授喜歡把平時考勤和科目成績掛鉤,秦允蓓口語水平本來就在掛科邊緣,自然不敢再授人以柄。

鄭能諒上午沒課,不慌不忙吃完早點,看看秦允蓓留下的一大桌空盤,乖乖把學生證押給了老板,然後朝宿舍走去。宿舍門半掩著,隱有歌聲飄出,柔美的旋律略帶憂傷,聽上去似乎是俄語。冉冰鸞的床在門邊下鋪,一道倩影側臥其上,面朝裏,手裏翻著一本書。鄭能諒靠著門框,靜靜聆聽這首動人的歌曲,他可不想擾了未來嫂夫人的雅興。

宋穎哲是冉冰鸞的女朋友,蕙質蘭心,氣質不凡,是個典型的知性美女。冉冰鸞也堪稱模範男朋友,蘊藏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溫柔與浪漫,又很專一,面對他父母對二人關系的強烈反對依然堅定不移。這種執著的叛逆,在同齡人眼裏看來就是完美理想的愛情。所以朋友們都深信這一對璧人畢業後就會結婚生子,過上童話裏王子與公主的那種幸福生活,白頭偕老。

鄭能諒平生只對兩種人特別尊敬,一種是長壽者,因為生存在這個浮躁且危險的世界上需要極大的智慧和勇氣,所以活得時間愈久之人便愈有高明之處,值得尊敬;另一種便是對愛情持之以恒的人,這道理更簡單,長久不變的愛情,往往比長生不老更難。而正是因為世間有了這兩種人的存在,其他人對於生活和愛情的信心才不容易被無所不在的歪風邪氣所動搖。

“大禹同志,三過家門而不入呢?”宋穎哲發現了鄭能諒,從床上坐起。

鄭能諒輕輕拍著手,笑道:“好驚艷的曲子,聽入迷了,還以為我走錯房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