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帕羅”儀式

熱娜維耶弗的眼淚忽然湧了出來,說道:“哦,媽媽,我非常愛你。這太可怕了。”

女兒跑出了鏡頭,父親出現了。他關切地看著右邊,直到外孫女跑出房去,然後,轉身面對屏幕,對尼柯爾說:“過去的一天對她來說很艱難,很痛苦,你知道,她非常崇拜你。有些外國的新聞媒體胡亂評論,說你的手術做得很糟糕。今天下午,美國的電視台記者甚至還誣蔑說你在手術時喝醉了。”

歇了歇,父親的臉上也露出了倦容,他又說:“我和熱娜維耶弗當然知道這全是些胡說八道。我們都愛你,並且堅決地支持你。”

屏幕黑了。在這以前,尼柯爾與家人的通話很愉快;但是,她第二次傳送信號時,當父親和女兒再次出現在屏幕上時,尼柯爾一下子就看出,很顯然,發生在牛頓號上的事件也攪亂了他們在博韋的平靜生活。

熱娜維耶弗特別煩惱,當談起波索夫時,她一下子就哭起來。她曾見過他好幾次,把他看作慈祥的長輩。波索夫也非常喜歡她。想到這些,熱娜維耶弗的淚水止不住地流,無法使自己平靜下來。就在這時,電話中斷了。

“是的,我使你感到無比困窘,難以接受。”尼柯爾默默地想著,心裏充滿內疚。她在床邊坐下,擦著湧出的眼淚。她太累了。慢慢地,不知不覺地,她變得悲傷惆悵,愁緒滿腔。她和衣躺在床上,腦海裏出現了女兒在學校裏被人羞辱的景象。女兒的朋友們當然會詢問她波索夫之死的情況,女兒怎麽回答呢?想到這裏,尼柯爾不禁心頭顫動。“我親愛的女兒,”她想,“你知道我多麽愛你,我怎麽才能減輕你的痛苦呢?”尼柯爾真想能撫摸女兒,安慰她,把她抱在懷裏,告訴她母親的親情和愛意,驅除那些邪魔的糾纏。但她沒法這樣做,熱娜維耶弗遠在幾十億千米之外。

尼柯爾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眼,但無法入睡。她感到異常地孤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孤立無援的感覺油然升起。她渴望有誰來撫慰她,有誰來告訴她,這一切都不全合實際情況,這一切都會過去,醒來時,又將是一個艷陽天。然而,沒有人來。她的爸爸和女兒遠在地球;她在飛船上兩個最親近的朋友,一個已經死去,另一個舉止可疑。

“我失敗了。”尼柯爾悲傷地想,“在我最重要的時刻,我失敗了。”她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另一次失敗,那時她16歲。為紀念聖女貞德的750周年忌日,要舉行一系列為期兩年的遊行活動。當時,全國的許多姑娘競爭扮演聖女貞德,勝者將會無比的榮耀。尼柯爾全身心地投入了這次競爭。她閱讀了大量有關貞德的書,查看了許多的錄像資料。挑選工作到了最後,除了“適宜否”這個項目以外,她獲得了所有測試中的最高分。她贏得了勝利,但卻最終卻沒能入選。爸爸安慰她,說這只是表明法國還沒有心理準備,讓一個黑皮膚的姑娘做他們的女英雄罷了。

“那不是一次真正的失敗。”尼柯爾這樣告訴自己,“並且不管怎樣,爸爸還在身邊安慰自己。”

這時,媽媽葬禮的畫面又浮現在她腦海裏。那年她才10歲。媽媽獨自去非洲看望親戚,染上了病毒,患了席卷全村的霍根熱,很快就死去了。

五天以後,她被村民們以部落女王的儀式火化。當祖爺爺念誦禱文保佑媽媽的靈魂飛升天國、並早日重回大地的時候,尼柯爾放聲地大哭。火焰升起,慢慢爬上並卷舐媽媽華麗的衣袍,燃燒起來。尼柯爾感到一種噬心般的空虛和無助。“但那時,爸爸就站在我身邊。”她回想著,“他握著我的手,我們一起看著媽媽消失不見,我們一起分擔著悲痛。”

“還有那次,我在非洲通過‘帕羅’儀式的時候,更孤單,更恐懼。”

在那個春天的早晨,她剛七歲,爸爸和她站在巴黎機場。爸爸親切地愛撫著她,說:“親愛的,親愛的尼柯爾,我會非常想念你的,好好的回來見我。”

“但是為什麽我非去不可呢?爸爸。”她很不情願地說,“還有,幹嗎你不跟我們一塊兒去呢?”

他彎下身子,對她說道:“你將成為你媽媽他們部落裏的一員。七歲的時候,所有的西羅弗孩子都要通過‘帕羅’。”

尼柯爾開始哭起來:“但是,爸爸,我不想去,我是一個法國人,不是非洲人。我不喜歡又熱又有蟲子的非洲……”

她父親用手撫摸著她的臉頰,說:“你必須去,尼柯爾。你媽媽和我已經同意了。”

媽媽和父親確實商量了許多次。尼柯爾從出生到現在,一直生活在法國,她所知道的有關非洲的事,都是媽媽告訴她的;還有就是曾與家裏人一道在象牙海岸進行過兩個月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