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奈松接管局面(第3/4頁)

然後父親轉身看她,慢慢地轉過身,在父親臉上,她看到小仔生前最後那些瞬間一定曾經看到過的樣子。“這是你做的嗎?”

原基力已經讓奈松頭腦清醒,知道有什麽必須要做。這是一種基於本能的求生機制;隱知盤的強烈刺激,通常伴有腎上腺素水平急劇上升,以及其他身體變化,讓身體準備好逃生——或者持續使用原基力,如果需要這樣做。在當前情況下,它帶來的是更為清晰的思路,奈松就是這樣終於明白,父親因為她跌落的事情歇斯底裏,並不完全因為她一個人。還有,她在父親眼裏看到的那種東西,完全與愛不同。

她的心在那一刻碎裂。又一個小小的,無聲的悲劇,跟那麽多其他悲劇同時上演。但她還能開口說話,因為說到底,她還是媽媽的女兒,即便伊松在其他方面一無是處,她至少教會了自己的女兒如何生存。

“那個太大,不可能是我。”奈松說。她的聲音很平靜,淡然。“我做的是這些——”她向兩人周圍示意,他們周圍那片安全區域,跟外面的混亂完全不同。“對不起啊,爸爸,我沒能全部阻止它。我努力試過了。”

那聲爸爸起了作用,正如此前,她的眼淚曾救過自己一命那樣。傑嘎臉上的殺意動搖,消退,扭曲。“我不能殺死你。”他輕聲說,自言自語。

奈松看出他內心的動搖。同樣在本能的驅使下,她上前一步握起他的手。他畏縮,也許又想一拳把她打開,但這次她堅持住了。“爸爸。”她又叫了一聲,還在聲調裏加了些渴望關愛的長腔。就是這個,之前一直都能讓他動搖,在他曾經想對女兒發脾氣的時刻:讓他想起,這是自己的小女兒。提醒他,直到今天之前,他一直都是個好父親。

這是一種有心機的操縱手法。她內心的某種東西,在這一刻被扭曲,不復真誠,從現在起,她對父親的感情展示都將是精心算計的結果,表演性極重。她的童年已死,一去不回。但這總勝過她的一切皆死,奈松明白這個。

而且這招兒管用。傑嘎快速䀹眼,然後嘟囔了些什麽,難以分辨,自說自話。他的手收緊握住女兒的手。“我們回大路上去吧。”他說。

(在奈松腦子裏,他現在只是傑嘎。從此以後,他將永遠都是傑嘎,再也不會是爸爸,除非是當作稱呼,在奈松需要韁繩來驅使他的時候。)

於是他們再次上坡,奈松有點兒瘸,因為她後背痛,在柏油路面和亂石上跌得太重。整條路上都有裂縫,盡管在他們馬車周圍並不嚴重。馬還在套上,有一匹跪倒,而且被索具套住。希望它沒有斷腿。另一匹被嚇呆了。奈松開始撫慰馬,哄著跪地那匹站起來,勸另外一匹克服緊張,而她的父親去了其他旅行者那裏,能看到他們趴在路面上。在奈松聚力螺旋範圍內的人還好。沒在環內的人……算了不說了。

等到驚魂未定的馬已經可用,奈松去追傑嘎,發現他正試圖救下一個被甩到樹上的人。這下摔斷了他的脊梁;他還有意識,正在咒罵,但奈松能看出他的兩條腿已經軟軟垂下,全無用處。現在挪動他並不好,但傑嘎顯然覺得,把他丟在樹上不管更差。“奈松,”傑嘎說,一面喘息,一面試圖抓牢那名男子,“清理下馬車廂。甜水城有座真正的醫院,只要一天路程。我覺得能趕到,如果我們——”

“爸爸,”她輕聲說,“甜水城已經消失了。”

他住了手。(傷者在呻吟。)轉身看她,蹙起眉頭:“你說什麽?”

“蘇姆鎮也消失了。”她說。她沒有補充說,但特雷諾還在,因為媽媽在那裏。她不想回去,即便是世界已經面臨末日。傑嘎朝他們的來路回看一眼,但當然,眼裏只有倒掉的樹木和幾塊被翻起的柏油路面……還有死屍。很多死屍。一直延伸到特雷諾,至少眼前的景象給人這種感覺。

“真是可惡。”他感嘆。

“遙遠的北方,地面上出了個大洞。”奈松繼續說,“非常大的洞。就是它導致了這場災難。它還會導致更多地震,還有其他災害。我能隱知到灰塵,還有毒氣向這裏飄來,爸爸……我覺得,應該是第五季到了。”

受傷的人倒吸涼氣,不完全是因為傷痛。傑嘎眼睛瞪大,也受到了驚嚇。但他還是問了句,因為這很重要:“你確定嗎?”

這很重要,因為這意味著父親將會聽她的話。這是一定程度的信任。奈松因此感到強烈的成就感,盡管她並不真正明白為什麽。

“是的。”她咬著嘴唇說,“情況會非常糟糕,爸爸。”

傑嘎的眼睛再次轉向特雷諾方向。這是特定情況下的正常反應:第五季期間,社群成員知道,他們唯一確定受歡迎的地方,就是自己的社群。其他任何去向都是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