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亨(第3/5頁)

那位秘書立刻照做。他的雙眼謹慎地垂下;蒼白的臉孔沒有任何皺紋,也未顯露任何表情,看起來幾乎毫無生氣。

“這個弗羅倫納人,”發孚當他不存在似的,毫無顧忌地說,“是我的貼身仆人。他從不離開我身邊,從不和他的同類接觸。但並非由於這個原因,而使他絕對值得信賴。看看他,看看他的眼睛。你們難道看不出來,他顯然受過心靈改造嗎?他不能有任何對我稍微不忠的想法。說句不怕你們生氣的話,和你們任何一位比起來,我倒是寧可信任他。”

玻特輕聲笑了笑。“我不怪你,我們對你的忠心當然比不上一個改造過的弗羅倫納仆人。”

斯汀又吃吃笑了幾聲,還不安地挪動了一下,仿佛他的座椅溫度逐漸升高。

對於發孚用心靈改造器對付貼身仆人這件事,他們全都不予置評。假使他們真有反應,發孚才會驚訝萬分。心靈改造器只能用來矯正精神異常,或是除去犯罪沖動,除此之外禁止用在其他任何方面。嚴格說來,甚至五大大亨也不能例外。

但發孚只要覺得有必要,就會動用心靈改造器,尤其當改造對象是弗羅倫納人的時候;至於改造薩克人則是敏感得多的一件事。發孚並沒有忽略,自己在提到心靈改造時,斯汀大亨顯得有些坐立不安。這是因為人盡皆知,他總是利用受過改造的弗羅倫納男女,做些遠比秘書工作更私密的事。

“好了,”發孚合起粗鈍的十指,“我把你們大家聚在一起,不是為了聽我朗讀一封狂人的信件。這一點,我希望各位都了解。事實上,只怕我們面臨著一個嚴重的問題。首先,我問我自己,為什麽只找到我頭上來?老實說,我的確是大亨中最富有的,可是我一個人,只控制著薊荋總貿易的三分之一。而我們五個人加起來,則掌控了全部的貿易。將一封信復制五份是很容易的事,和寫一封信一樣容易。”

“你的話太多了,”玻特喃喃抱怨,“你究竟想說什麽?”

在巴裏陰沉的灰臉上,皺縮而無色的嘴唇開始嚅動:“他想要知道,玻特大人,我們有沒有收到同樣的一封信。”

“那就讓他自己說。”

“我以為我剛才講過了。”發孚平靜地說,“怎麽樣?”

他們互相望了望,隨著各人個性的不同,分別露出了遲疑或抗拒的表情。

魯內首先開口。他的粉紅額頭掛著好多顆汗珠,他舉起一張柔軟的薊荋方巾,沿著兩耳間的半圓形區域,擦拭著藏在肥肉皺褶內的汗水。

他說:“我可不知道,發孚。我可以問問我的秘書,順便提一句,他們都是薩克人。畢竟,即使真有這樣一封信送到我的辦公室,也會被視為——我們剛才叫它什麽來著?——被視為狂想者的來信。我絕不會看到,這點可以肯定。只有你自己那種特殊的行政系統,才會使你無法避免接觸這類垃圾。”

他環顧四周,微微一笑,露出濕潤而閃亮的牙齦,以及上下兩排鉻鋼打造的義齒。每顆義齒都深深埋進牙齦中,與顎骨緊密接合,比任何琺瑯質的牙齒更為強固。因此,他的微笑比眉頭深鎖還要恐怖。

巴裏聳了聳肩。“我想魯內剛才說的可以代表我們大家。”

斯汀吃吃笑了笑。“我從來不看信。真的!我從來不看。那是多麽無聊、多麽繁重的工作,我根本沒有任何時間。”他熱切地四下張望,仿佛確有必要說服眾人相信這個重要的事實。

玻特說:“怪了,你們都是怎麽搞的?畏懼發孚嗎?聽我說,發孚,我沒有養任何秘書,因為我不需要任何人幫我打點我的生意。我收到了同樣的信,而我確信這三位也一樣。想知道我怎樣處置那封信嗎?我將它投進了廢物處理槽,我奉勸你們也都這樣做。讓我們散會吧,我累了。”

他擡起手來,準備按下捺跳開關。只要輕輕一按,他的影像就會從發孚的大廳消失。

“慢著,玻特。”發孚以刺耳的聲音吼道,“別那樣做,我還沒說完。你不會希望我們在你缺席的情況下,達成任何決議或采取任何行動吧?你當然不會。”

“讓我們再待會兒,玻特大亨。”魯內以較輕柔的聲調勸道,雖然他一雙深陷肥肉中的小眼睛並不顯得特別和氣,“發孚大亨為何對一件小事顯得這麽擔心,我還真是納悶。”

“這個嘛,”巴裏冰冷的聲音搔刮著眾人的耳膜,“或許發孚認為這位寫信給我們的朋友,擁有川陀攻擊弗羅倫納的情報。”

“呸!”發孚輕蔑地啐了一聲,“不論他是誰,他又怎麽會知道呢?我們的特務機關足夠管用,我向你保證。再說,假如我們真拿財產賄賂他,他又要如何阻止這場攻擊?不對,不對。他所說的弗羅倫納的毀滅,好像是指實質的毀滅,而不是政治上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