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序(第4/4頁)

但是,他也正是在烏伊伏國(4)惹上了麻煩。烏伊伏國之旅對諾頓的許多意義之一,是他開始愛上孩童,這種愛戀持久不變。讀者們恐怕都不熟悉烏伊伏這個國家,它是一個地貌壯美險峻的國度,那裏的一切都比我們的世界更為壯闊純粹,比我們想象的更令人贊嘆,不管往哪個方向走,總是能看到愈來愈壯觀的景致:一邊是無邊無際的水澤,靜止不動,色調強烈到令人無法久視;另一邊則是綿延不絕、層層疊疊的高山,山峰被淹沒在裊裊白霧之中。初到烏伊伏國,諾頓聘請該國人民當他的向導,帶著他去尋找未曾看過的景物。幾十年後,在當地人的請求之下,他帶著他們的下一代、下下代回到了馬裏蘭州撫養,完全視如己出,提供他們在烏伊伏國不可能體驗到的教養方式。被他帶回國的孩子有許多是孤兒,都是一些生活條件奇差無比、長大後的處境也不可能改變的嬰兒、幼童。

在他自己還沒驚覺之前,他領養的兒童已經超過四十人。在將近三十年的時間中,他總計領養了三批孩童,其中許多人返回密克羅尼西亞後,當上了醫生、律師、教授、酋長、老師與外交官。其他人則選擇留在了美國,到社會上工作或留在了學校裏。遺憾的是,也有一些人貧窮潦倒,吸毒犯罪,不知所終。(任何有四十三個小孩的人,都無法期望每個小孩皆出人頭地。)如今,他們當然不再是諾頓的小孩了。而且在他們的選擇下,諾頓也不再是他們的父親:近年來在他陷入困境期間,他們幾乎全都放棄了他,這實在令人震驚。畢竟他為他們提供過住所,教過他們說話,養育了他們——他給了背叛他所需的一切工具,而他們也的確背叛了他。諾頓的孩子把美國與西方世界的一個現象看得很透徹:他們發現,只要指控某人是性變態,社會大眾多半會買賬,就算他是備受推崇的諾貝爾獎得主也挺不住。這真是可惜,其中幾個孩子跟我還蠻投緣的。

我想我該說清楚的第二件事是:我對這部回憶錄非常感興趣,但我並非故事的主角。理由之一是,我這個人向來沉默寡言,也沒興趣述說自己的故事——畢竟這世界上已經有太多的故事了。

不過,我想針對回憶錄的編纂工作說幾句話。身為編者,我所做的事其實很少。回憶錄的每個段落(段落標題都是我加的)都是諾頓入獄期間寫下分批寄給我的,前面都附了一封信,不過信件內容大都涉及隱私,我認為不適合收進回憶錄。同時,文字是一批批寫出來的,讀者偶爾會發現內容寫得自然而隨性,並且是以大家非常熟悉的作者生平與作品為前提的情況下寫出來的。既然我是最了解諾頓的人(這本回憶錄其實是在我的要求下寫給我的),每當我覺得需要提供額外信息,幫助讀者了解諾頓的故事,我就有責任加上一些腳注。(偶爾為了彌補諾頓敘述的故事之不足,我也會加上自己的批注。還有,某些我覺得無法讓內容更為豐富或者不相關的段落,我也自己做主刪除了,但是此類刪減不會影響諾頓勾勒出來的人生全貌。)

最後,我覺得我該試著回答諾頓開始寄稿子之前於信中提出的問題:我希望這本回憶錄的撰寫計劃達成什麽目標?我的想法一點也不復雜:不過就是為諾頓平反,並提醒大家,與那短短幾個月內他可能犯下也可能沒有犯下的罪行相較,他過去幾十年間的成就實在重要太多了。也許我太天真,但這是我該做的:如果我沒辦法盡力幫助一個為科學界與醫學界貢獻良多的人,我將無法原諒自己。

羅納德·庫波德拉

於加州帕洛阿爾托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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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目前我住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帕洛阿爾托市,在當地的斯坦福大學醫學院免疫學系擔任約翰·托倫斯講座教授。

(2) 1998年4月24日,諾頓·佩利納寫給羅納德·庫波德拉醫生的信。

(3) 1998年5月3日,諾頓·佩利納寫給羅納德·庫波德拉醫生的信。

(4) 我這裏所謂的烏伊伏國,指的是整個國家,而非其中任何一個島嶼。接下來讀者們將發現,諾頓大部分時間待的地方是伊伏伊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