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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肯,你有個缺點,就是總愛歇斯底裏。”莫尼奧說,“我警告你,歇斯底裏會培養無知。你的基因有活力,你也能在魚言士中激發出一點活力,但你不是個好長官。”

“別想激怒我。”艾達荷說,“我還不至於蠢到跟你動粗,可你也別太過分。”

赫娃想握住艾達荷的手,但他把手抽了回來。

“我知道自己的地位。”艾達荷說,“我就是個賣力氣的跟班。我能扛厄崔迪的旗子。把那面黑綠色大旗扛在背上!”

“無能之輩靠歇斯底裏維護手中的權力。”莫尼奧說,“厄崔迪人的統治是一門與歇斯底裏不沾邊的藝術,是一門對權力運用負責的藝術。”

艾達荷把自己往後一推,站起身來。“你那該死的神帝什麽時候負過一點責?”

莫尼奧低頭看著雜亂的桌面,並保持這個姿勢說:“他對自己做的那些事,他一人擔當。”這時莫尼奧擡起頭來,眼睛仿佛蒙了一層霜。“鄧肯,你沒膽子去了解為什麽他要對自己做那些事!”

“而你有膽?”艾達荷問。

“就在我火氣最大的時候,”莫尼奧說,“他在我眼裏看到了他自己,他說:‘你怎麽敢對我動怒?’就在那時——”莫尼奧咽了口唾沫——“他讓我看到了恐懼……也是他曾見過的恐懼。”淚水從莫尼奧的兩眼湧出,沿臉頰流下。“我只感到幸運,不必像他那樣去作決定……我會很滿足於當一個跟班。”

“我觸摸過他。”赫娃輕聲說。

“那麽你也知道?”莫尼奧問。

“我沒看見,但我知道。”她答。

莫尼奧低聲說道:“我幾乎為此而死。我……”他顫抖了一下,接著擡頭望著艾達荷。“你不能……”

“你們都去死吧!”艾達荷大吼一聲,轉身沖出房間。

赫娃盯著他的背影,表情十分痛苦。“哦,鄧肯。”她細聲說。

“你看見了嗎?”莫尼奧問,“你錯了。不管是你還是魚言士都降不住他。而你,赫娃,你反而在毀他。”

赫娃一臉痛苦地轉向莫尼奧。“我不會再見他了。”她說。

對於艾達荷,走向寓所的這段路成為他記憶裏少有的艱難時刻。他竭力把面孔想象成能掩蓋內心動蕩的塑鋼面罩,不能讓旁邊的任何一名衛兵看出自己的痛苦。他不知道大部分衛兵都能準確地猜到他的情緒,並產生同情。她們每一個都仔細地對鄧肯們的簡報做過功課,知道如何判斷他們的心理。

快到寓所時,艾達荷遇上內拉正慢慢地從對面走來。她那猶豫不決、若有所失的神情讓艾達荷收住腳步,連自己的心事也暫時忘記了。

“‘朋友’?”他在離她幾步遠時打了個招呼。

她瞧過來,從那張四方大臉明顯可以看出,她是突然間認出他來的。

這個女人真是怪模怪樣的,他想。

“我不再是‘朋友’了。”她說著與他擦身而過,朝走廊另一頭走去。

艾達荷轉動腳跟,盯著她漸遠的背影——那副壯實的肩膀,那一大堆肌肉緩緩移動的感覺,吸引著他的目光。

生育這個人是什麽目的呢?他暗想。

這個想法轉瞬即逝。他自己的問題重又湧了上來,比先前更加揪心。他邁了幾步來到門口,走入房間。

進到屋內,艾達荷在身體兩側捏緊拳頭,站了片刻。

我與任何時代都脫離了關系,他想。奇怪的是,這並沒有給他一種解放感。他明白,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將會淡化赫娃對他的愛。她會看不起他。不久之後她就會把他看作是一個完全受情緒擺布的壞脾氣小傻瓜。他能感覺到自己正從她心目中漸漸消失。

還有那個可憐的莫尼奧!

對這位卑順的總管所奉行的原則,艾達荷有了大致的了解。義務與責任。當一個人面臨艱難抉擇時,這是一個多麽安全的避風港。

我曾經也是那樣,他想,不過那是另一條生命,另一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