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丹尼爾與吉斯卡(第2/13頁)

法斯陀夫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丹尼爾隨即答道:“法斯陀夫博士說過他沒有責任,所以他當然不必負責。”

“你對這點毫不懷疑嗎,丹尼爾?”

“是的,以利亞夥伴。”

法斯陀夫似乎被逗樂了。“你是在盤問一個機器人,貝萊先生。”

“我知道,但我就是無法把丹尼爾單單視為機器人,所以必須問上一問。”

“他的回答不會被任何調查委員會采信,因為正子電位迫使他不得不相信我。”

“我並不是什麽調查委員會,法斯陀夫博士,我這麽做是在清除那些妨礙調查的枝枝節節。且讓我再回到正題,真相只有兩個可能:一、詹德的腦子是你燒壞的;二、此事純屬偶然。你已經向我保證,我絕對無法證明第二點,那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對第一點提出反證。換句話說,如果我能證明你不可能殺害詹德,那就只剩下偶發事件這一個可能了。”

“你要如何提出反證呢?”

“不外乎方法、機會和動機三者。你掌握了殺害詹德的方法——理論上,你有能力把他操弄成心智凍結。可是你有沒有機會呢?沒錯,他是你的機器人,這是指你負責設計他的大腦徑路,並監督他的制造過程,可是他心智凍結之際,是否真的在你手上呢?”

“事實上並不是,當時他在別人手上。”

“長達多久時間?”

“大約八個月——也就是你們的半年多一點。”

“啊,這就有意思了。當他被毀的時候,你有沒有在他身邊,或是附近?當時你能接觸到他嗎?總歸一句話,我們能否證明當時你離他很遠——或是接觸不到他——而唯有漠視這些條件的人,才會假設你當時有辦法犯下這件案子。”

法斯陀夫說:“只怕那是不可能的事。案發時間並不確定,可能的範圍又很寬。一個機器人被毀掉之後,並不像人類屍體那樣會僵硬或腐爛。我們只能確定,詹德在某個時刻還運作正常,而在另一個時刻已停擺了。這兩個時刻相隔大約八小時,而這段時間中我並沒有不在場證明。”

“完全沒有嗎?在這段時間中,法斯陀夫博士,你到底在做什麽?”

“我待在這座宅邸裏。”

“我想,你家的機器人一定知道當時你在這裏,他們能替你作證。”

“他們當然知道,可是他們的證詞不具任何法律效力,偏偏當天範雅出去辦事了。”

“對了,範雅和你一樣精通機器人學嗎?”

法斯陀夫勉強擠出一抹苦笑。“這方面她還不如你——何況,這根本無關緊要。”

“為什麽?”

法斯陀夫的耐性顯然快要耗盡了。“親愛的貝萊先生,我們並不是在討論什麽近距離攻擊,例如我剛才假裝作出的偷襲。想要加害詹德,我根本不必親臨現場。其實,詹德當時雖然不在我的宅邸,也並沒有離我太遠,退一萬步來講,他即使遠在奧羅拉另一邊也無所謂。我總是能借著電子裝置和他接觸,然後借著特殊指令,引發預料中的特殊反應,最後將他導入心智凍結的狀態。其中最關鍵的步驟,甚至不需要花多少時間……”

貝萊立刻插嘴:“所以說,這個過程很短,因此某人在做一件例行工作之際,就有可能意外引發這種狀況?”

“不可能!”法斯陀夫說,“看在曙光女神的份上,地球人,你讓我說下去。我已經告訴過你,事情不是這樣的。導致詹德心智凍結的過程,一定既冗長復雜又迂回曲折,還需要無比的智力和理解力,除非發生一連串不可思議的巧合,否則絕不可能被外行人無意間觸發。假如以我的數學推理當前提,那麽相較之下,這種由極度復雜過程所累積出來的意外,發生的機會要遠小於自發性心智凍結。

“然而,若是我自己希望引發心智凍結,我可以一點一滴、仔仔細細地培養各種變化和反應,也許需要幾星期、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我才能夠把詹德帶到毀滅的邊緣。在這段過程中,他始終不會顯露即將暴斃的任何跡象,正如你若在暗夜裏一步步接近懸崖,即使只差一步便粉身碎骨,你的腳步依舊穩健如常。然而,一旦我將他帶到了懸崖邊,也就是我所謂的毀滅邊緣,我只要再說一句話,便能終結了他。我說不需要花多少時間,是指最後這一步,你懂了嗎?”

貝萊緊抿著嘴,覺得毫無必要掩飾自己的失望。“總而言之,你有犯案的機會。”

“任何人都有。任何奧羅拉人,只要有這個能力,就有這個機會。”

“但其實只有你具有這個能力。”

“只怕正是如此。”

“那我們就該來談談動機了,法斯陀夫博士。”

“啊。”

“在動機這方面,我們或許能據理力爭。這些人形機器人可以說是你的心血結晶,他們是由你的理論所催生的,而且,雖說是由薩頓博士負責監督他們的制造過程,但每個步驟你都沒有缺席。他們能出現在這個世界,完全是——也僅僅是拜你之賜。你曾提到丹尼爾好像你的‘長子’,沒錯,他們就是你的創作、你的孩子,以及你送給世人的禮物,所以他們能讓你永垂不朽。”貝萊覺得自己越來越辯才無礙,一時之間,他甚至想象自己是在對調查委員會發表演說。“地球啊,不,奧羅拉啊,你到底有什麽理由,要毀掉自己的作品呢?你絞盡腦汁創造了奇跡,又為何要親手將他殺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