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20頁)

“這樣最好。我們就安下心來等他們吧。”

“還有,我打算進入一次為時二十年的冬眠,一直到遠征軍抵達前再醒來。”他蒼涼地說,“近來我的感覺很不好,我擔心這個過於老舊的皮囊支持不到那個時候了。這樣不行,我一定得堅持到那個時候。”

姜元善傷感地說:“先祖,你為我們受累了,甚至減少了壽命。”

達裏耶安笑著搖搖頭,“哪裏,我調整的只是冬眠時間。不管冬眠時間是長是短,反正我的生理壽命一天也沒減少。再說,對於我這樣一個十萬歲的老東西,‘活著’早就不是誘惑了。我是在盼著趕快履行完最後一份責任,然後進入永恒的休息。”

雖然他的想法很達觀,但感傷還是有的。他守護人類子民長達十萬年,現在快要撇下他們走了,感情上難免割舍不下,尤其是在這樣兇險的時刻。姜元善此刻也沉浸在感傷中。人類對這位十萬年的守護者心理上有強烈的依賴,這種依賴甚至從先民傳說和《聖經》時代就開始了,盡管那時上帝只是一個虛無的寄托。現在,不管戰爭結局如何,這位守護者很快就要離開了。從此,冥冥中再沒有一道睿智的目光愛撫他們、關注他們、在危急關頭拯救他們。人類將不得不在漆黑的宇宙中獨自摸索前行。

達裏耶安探測到姜元善深摯的感傷,很感動;剛才他沒對姜元善完全說實話,他安排這次為期二十年的冬眠不光是因為身體狀況,同時也想避開內心的搏鬥。在這場你死我活的戰鬥中,他決定站在地球人這邊,這是冷靜權衡的結果,是理智和道德的共同決定,所以他不會反悔。但是,隨著那個日期越來越近,內疚之情如融雪般悄悄滲出,而且越來越強烈。畢竟恩戈星才是他的母星,他圖謀消滅的遠征軍才是他的母族啊。他不願這些內疚積累到淹沒理智的程度,所以想躲開它。他打算睡一個長覺,等醒來時就該忙了——忙於指揮戰爭,消滅他的母族的戰爭!那時就沒有閑心來內疚了。

“說說你在這個值班期間要做的事,這些事其他執政者都沒做過。第一件事,我要教會你駕駛飛球,以便我冬眠後你駕駛它繼續在各地巡視。其他執政者值班時,我如果冬眠,都是把飛球放到自動駕駛擋。”

“好的。駕駛它困難嗎?我是問,有沒有超出地球人知識水平的東西?”

“沒有,你放心。這是一種‘傻瓜型’的操作系統,以你的知識和智力,應付它完全沒問題。”

“那好,我很樂意能駕著它到處遨遊。對了,赫斯多姆和我妻子早就提出一個要求,為了百分之百的可靠性,希望在一切驗證完畢後,能用你的原型飛球作一次破壞性試驗,只有這樣才能確保突襲一擊而中,萬無一失。我覺得他們的謹慎是對的。”

達裏耶安考慮片刻,“對,的確應該來一次破壞性試驗。就用我這個飛球吧。”

“如果這樣,就需要土不倫的飛球當你的座駕。土不倫夫婦一直在那個飛球上冬眠吧,可是,如果你也要進入冬眠,兩間冬眠室就不夠了。是否需要我們仿造一間?”

“沒必要。可以把他倆放進一間冬眠室,雖然空間小一點,擠進去是沒問題的。但請你們不要為難那兩位。”他說,“其實這些交代是多余的,你們一定會照顧我的舐犢之情。”

他從姜元善的腦波中探測到一個微弱的尖峰,不過它馬上消失了。姜元善肅然答道:“我們絕不會打擾他們。”

“那麽,我把冬眠時間稍稍推遲,推到你說的破壞性試驗之後。那時天眼系統就可以定型了。這算是我交代的第二件事。”

“我記下了。”

“第三件,我知道你精通武術,你要繼續練下去,並且要補練一些能致敵死命的實用搏擊術。因為等二十年後遠征軍到達時,我想讓你以某種名義進入遠征軍母船,見證戰爭爆發的那個時刻。有你在場,”他微微一笑,“人類會更放心一些。”

姜元善很窘迫,急急地說:“不,我們完全信任……”

先祖打斷了他的話,“再說我也有別的考慮,屆時有可能用到你的肉搏技能,因為武器肯定帶不進去。不過,那時你已經六十三歲了,希望你到那時還能保持充沛的體能。”

先祖的語氣平淡,但姜元善嗅到了其中的血腥。先祖是在計劃一場近身肉搏,戰場就設在遠征軍的母船中,而搏殺的對象肯定是遠征軍的最高層,比如葛納吉大帝或提義得司令。這樣的安排正合姜元善之意,他確實想親手殺死或擒拿遠征軍的元兇。如果能消滅遠征軍而留下一兩艘裝備和幾個俘虜,更是他求之不得的,這牽涉到戰後更遠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