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月亮在想你。

氣血倒湧上頭, 梁琴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聽完這些的第一反應,她覺得面前這個太過年輕的男人——或者對她來說只是男孩,不過是年少輕狂地放了幾句狠話而已。

可當他說完話以後並沒有意氣風發地掉頭離去, 而是站在原地平靜且篤定地審視著她, 反倒把她審視得站不住腳,這種認知就一點點垮塌了下去。

就像他當初說“我追求您女兒的意志, 絕不可能因為任何人的幹涉而終止”, 後來果真說到做到一樣, 他今晚說這些也不是在故作姿態地逞英雄。

如果今天聽完梁以璇那番話之後, 梁琴仍然認為年輕人太天真, 認為時間和現實總會拆散這兩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孩子,那麽到這一刻, 她確實有點動搖了。

數十年如一日經營音樂的人和數十年如一日跳芭蕾的人, 本質上是同一種犟到骨子裏, 認死理的人。

她分不開他們。

時間或者現實或許也不能。

梁琴撇開頭去, 閉上眼冷靜了片刻, 讓自己看上去不至於太失態, 然後回過眼來慢慢開口:“我是她媽媽, 我怎麽會有那樣……”她深吸一口氣, “齷齪的想法?”

“邊先生, 如果你將來確實可以做到你今天說的這些,我當然會為我的女兒高興,也會祝福你們。但在那之前,請你不要無禮地對我和我女兒的關系指手畫腳。你才認識她多久,才參與她的生活多久,就對她的家人這樣隨意揣測?”

“梁女士,”邊敘笑著垂了垂眼, “有些事我本來不想說,畢竟她不告訴您總有她的理由。但誰都不說,您可能永遠認識不到您和您女兒的關系,所以我自作主張一次。”

梁琴蹙起眉來。

“您應該不知道,她今年八月在歐洲巡演的時候得了急性跟腱炎,回國後從理療到復健花了差不多三個月。這才是她這麽久沒演出的真正原因。”

梁琴詫異地搖搖頭:“她為什麽……為什麽不跟我說……”

邊敘牽了牽嘴角,淡淡看著她:“跟您相比我當然認識她不久,也不算她嚴格意義上的家人,但我知道她不把這件事告訴她外婆,是怕她外婆擔心,而不告訴您,是怕您失望。您明白這其中的區別了嗎?”

梁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我想她作為您女兒,最幸運也是唯一幸運的事,就是她當年在您的啟蒙下喜歡上了芭蕾。否則被迫繼承您夢想的她,這二十一年的人生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

邊敘說完朝梁琴點了點頭,表示言盡於此,轉身上了車。

車子揚長而去,寒夜裏,梁琴一動不動地哽在了原地。

*

梁琴離開以後,梁以璇跟外婆一起吃了頓簡單的晚飯,收拾完碗筷閑下來,給邊敘發了條短信,問他在做什麽,好一會兒沒等到回復。

中午梁以璇趁外婆和媽媽在廚房做菜,給邊敘發短信說她今晚住在外婆家,讓他不用再跑一趟過來接她了。

邊敘當時秒回了一句行,說他明早來接她上班。

梁以璇第一次得到這麽準時的短信回復,還以為他現在手機不離身了。

不過反正沒也急事,見邊敘沒回,梁以璇就陪著外婆去隔壁鄰居阿婆家串門,飯後聊天消食。

老人家們一聚起來,家長裏短什麽都嘮,這個吐槽自家老伴,那個吐槽一起跳廣場舞的老姐妹,生生開出個吐槽大會來。

梁以璇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聽她們用方言聊得樂呵,偶爾跟著插上幾句話,打發時間倒也挺快。

幾個阿婆正聊到興起時,梁以璇掌心的手機忽然起了一陣震動。

她低頭一看來電顯示,見是邊敘,悄悄從阿婆家側門溜出去,接通了電話。

“剛看到短信,怎麽了,找我有事?”電話那頭,邊敘剛從南郊回到蘭臣天府,下車後在地下車庫看到短信,直接回了電話。

“沒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嗎?”梁以璇咕噥了一句。

“能,怎麽不能,這不以為你還有別的事。”

“什麽別的事?”

“比如讓我過來接你。”

“沒有,都跟你說今晚在這兒過夜了,你這麽想來接我?”

邊敘低低笑了一聲:“三秋都過一半了,你說呢?”

梁以璇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三秋”。

“那你這三秋都在做什麽?”梁以璇輕輕笑起來。

邊敘從地下車庫進了電梯,隨口答:“無聊。”

“誰說自由職業者不無聊的?”

“就是,誰說的。”邊敘嘖了一聲。

梁以璇又被逗笑。

“你呢,今天哭鼻子沒?”邊敘忽然問。

“哭什麽鼻子?”

梁以璇問完才意識到邊敘意指什麽,答了下去:“沒有,我媽同意我和你談戀愛了。”

梁以璇沒把梁琴的轉折說出來,倒不是有意報喜不報憂,而是她學著邊敘的思維,理直氣壯地想了想——但是什麽但是,她只聽到媽媽說“媽媽同意退一步,允許你跟那個男孩子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