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身冰冷的氣溫仿佛都因兩人之間的曖昧沉默升高許多,謝明瑤依稀感覺到什麽,瞧著檀冰的神色略帶戲謔。

她勾起嘴角,一步步走向他,那種對自己真實本性不加掩飾的樣子,當真是媚而純,純而欲。

“師尊想說什麽?”謝明瑤走到他面前,溫聲柔語,“師尊怎麽不說了?”

月色錦袍的俊美青年若淩霜傲雪,眉峰上的青筋因她的靠近和溫熱呼吸而使勁跳動。

“放肆。”

他聲音冰冷,音色質感極好,音量也不大,但十分具有威懾力。

“本尊不是你的師尊。”

他拒絕她的“攀關系”,但她顯然不認同他的說法。

“怎麽不是?”謝明瑤擡起手,撩開單薄的衣袖,手腕上隱隱發光的月牙痕跡十分醒目,“若你不是我的師尊,這又是什麽?天底下還有人敢偽造這個嗎?”

檀冰盯著她的手腕,她手腕很細,白皙如玉,月牙痕跡下能青藍色的經脈痕跡看得清清楚楚。

耳邊還飄蕩著屬於女孩嬌憨柔軟的聲音:“雖說你之前不知道還有個我,但這也不是我的錯呀,是你的晚輩們犯了錯,你要罰便罰他們,可怪不著我呀。”

帶點幸災樂禍的味道,謝明瑤輕笑出聲,笑聲清泠動聽,檀冰呼吸微滯,冰冷的手忽然掐上謝明瑤的脖子,她好像早料到他會出手,一絲反抗都無。

她甚至都不求救,只是盡量維持艱難的呼吸。

她柔順地憑借他的手而勉強站立,淩亂的長發無拘無束垂落,有幾縷因為靠近的動作擦著他的手背過去,他有些癢,神色微變,耳邊傳來她因窒息而急促的喘息,還有那因為缺氧而泛紅的面頰,越發潮濕的鳳眼……

猛地甩開手,檀冰只覺碰過她的手都僵硬了。

本能裏壓抑幾百年的東西在破土而出,但他掩飾得很好,面上儀態清雅,孤高傲岸。

“謝明瑤。”高高在上的道尊彎下腰來,半披的墨發疊著繁瑣的華服流淌垂落,“再來談談你那個神話故事。”

謝明瑤跌倒在地,也不起來,就那麽看著他。

居高臨下這種角度去看姑娘脆弱嬌媚的模樣,令檀冰廣袖下的手緩緩握拳。

“你為何會覺得,本尊像的是搗藥玉兔,而不是月宮嫦娥。”

在天下人眼中,昆侖道尊是不染塵埃,聖潔遙遠的信仰。

他難以接近,但也仁善慈悲,這樣的身份,是不可能像扶微道長或清輝長老那樣能直接對謝明瑤喊打喊殺的。

方才克制不住掐了她的脖子,已是有些失態,即便他可以選擇事後殺了她滅口,但在沒有摸清她的底細之前,難保不會有什麽疏漏。

謹慎起見,他依然需要保持風度。

檀冰生了一雙脈脈含情的桃花眼,看著她的眼神卻冰冷刻骨。謝明瑤緩緩從地上起來,光著腳踩著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寒意自腳心向上,令她膚色更白了一個度。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謝明瑤語氣平靜,“不過是因為溶雪宮很像月宮,月宮裏只住了嫦娥和玉兔,嫦娥乃女子,玉兔是只雄兔,道尊是男子,我怎敢將道尊比做嫦娥?那就只能比做玉兔了。”

其實玉兔是女孩子,但為了糊弄檀冰,她只能這麽掰扯了。

猜想他估計不會相信,但也不想跟他太糾結這個話題,謝明瑤很快換了個鄭重的語氣道:“此次求見道尊,其實只是希望道尊可以看在你我險些成為師徒的份上,放我離開昆侖。”

“你想離開昆侖?”

檀冰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起伏變化,但謝明瑤就是能感覺到他有些驚訝。

“比起讓道尊收我為徒,放我走應該更容易吧?”謝明瑤眨眨眼,“昆侖道尊可是只能收一個空靈根的關門弟子。”

檀冰漫不經心地轉開眼,削薄的紅唇淡漠地輕抿,他哪怕不說話,謝明瑤那般聰敏,也能明白他在想什麽。

道尊的確只能收一個空靈根弟子,空靈根難得,但也只在昆侖才有用,如今末法時代,所有適合空靈根修行的功法都在溶雪宮,空靈根在外根本無法修煉,蘇芷汐那是自己找槍手寫書塑造自己瑪麗蘇形象,才能在無秘法的前提下回了蘇家一年修為就突飛猛進,像謝明瑤這種“惡毒女配”,怎麽可能在她締造的書裏有好發展?

書裏的謝明瑤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會要求的也不是離開昆侖。

她那麽恨蘇芷汐,巴不得取而代之,怎麽舍得離開?

她那麽在意未曾謀面的師尊,又怎麽舍得墮魔,放棄修道?

真正的謝明瑤的選擇,的確處處透露著詭異。

清風明月似的道尊著月色輕紗寬袍,他漫漫走向內殿裏側,那有一面極大的木窗,窗沿開得很低,只能到檀冰小腿的位置,他背對著她立於窗前,冰冷的風拂起他繁瑣的錦衣和黑發,窗外銀裝素裹的美景與他那樣契合,美得像一副山水寫意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