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母女(第2/4頁)

裴元惜並不願意將人想得太壞,只是陳映雪到底是陳遙知的姑娘。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便是陳映雪再好也不宜來往過密。

“母親,防人之心不可無。”

沈氏聞言,臉上的神采黯然幾分。

她知道因為如蘭和平珍以及曾太妃的事,所有人都覺得她識人不清,她亦是痛恨自己白生一雙眼。

陳家主說那些錯都不在她,世人所有人都不會想到身邊人盡是牛鬼蛇神。那些人處心積慮一起害她,又豈是她能防得住的。

“我…我知道,我知道因為我錯信他人害得你受了那麽多的苦。可是元惜你有沒有想過,她們串通一起害我,我怎麽能識破?”她的聲音帶出悲苦,自從發現親生女兒被換以來,她一直活在自責和痛苦之中。

每每思及那些事情,痛苦難當。她知道外面那些人是如何說她的,說她指不定是前世造了太多孽才會有今生的磨難。

她不想爭辯,因為她確實有錯。是她害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害得她的女兒當了十五年的庶女。她有想過往後余生盡當自己是個瞎子,過一日算一日什麽都不要去想。

可是她是個人,是人便會有喜怒哀樂。

悲苦之時,她渴望有人能安慰關心自己。悔恨之時,她希望有人能開解自己。然而沒有人這麽做,女兒的疏遠讓她難受。丈夫雖然沒有一句苛責,卻多日來不曾歇在她的院子。他倒也沒有去別人的院子,獨自一人住在前院更讓她難堪。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有時候她問自己,沒有人能告訴她答案。

陳家主說此前種種她都沒有錯,因為人心隔肚皮她不可能看得清每個人在想什麽。她唯一的錯便是在得知女兒被換時的猶豫和搖擺。

裴元惜看著她,“母親,沒有人怪你,我不止一次說過我不怪你。”

“你有!”沈氏落下淚來,“你嘴裏說不怪我,你心裏真不怪我嗎?你如果真不怪我,你又怎麽會同我如此生分?”

“這不是生分。”

“你不肯搬回軒庭院住,你有話也不會同我說,這不是生分是什麽?”沈氏悲苦的心中漸漸泛起幽怨。“我是你母親,可你有事寧願和你父親說,也不願意在我面前透露一個字。在你心裏我這個母親不過是個蠢貨,你看不起我!”

瞬間冷凝的氣氛中,只有她低低的啜泣聲。

她吼出那番話後,心裏竟是痛快許多。她是有錯,可是那錯是她一手造成的嗎?她不能怨恨自己的父母,只能把那苦咽進肚子裏。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替她說過半句話,除了陳家主。

陳家主說人之所以為人,便不可能不犯錯。有些錯是人為,有些錯是己為。人為也好己為也好,錯了就是錯了。但不能因為犯過錯,便永遠擡不起頭來。有些錯能彌補,有些錯無力回天。

而她的錯,猶如亡羊補牢為時雖晚,卻不至於無藥可救。

“我想盡一個母親的心意,你不肯給我機會…你看不上我,在你眼裏我連三歲稚兒都不如…”身為一個母親,還有比自己的女兒如此看不上自己更令人難受的嗎?

“母親,你言重了。我沒有看不上你,我只是怕別人另有居心。”裴元惜的聲音很輕,輕到略顯無奈。

沈氏不知為何越發幽怨,她不要別人的同情,也不想再聽到這樣的話。她寧願所有人都像陳家主那樣,說的話不偏不頗盡是中肯之言,也好過這些一聽就敷衍的安慰之辭。

多日的郁結積壓在心頭,她一直強忍著。突然有人能理解她,她不知為何竟有不吐不快之感,仿佛心中已無法承受那些郁結,更無力再獨自背負痛苦。

“你不就是怕陳家主接近我另有目的。元惜你是很聰明,母親沒有你的慧眼。但是母親不是傻子,好賴話還是聽得出來的。人家陳家主與我不過是巧遇,是我主動與人攀談,向她傾訴苦楚。她沒有說任何人的不是,她說的話句句中肯。”

她可能不知道,傻子二字多麽傷人。她說自己不是傻子,焉不知等同於指桑罵槐。如果裴元惜真是那等介意之人,僅憑這兩個字便能同她斷絕關系。

沒有期望,便不會有失望。好在裴元惜並未對她要求過什麽,傻子二字只有耳中一過便煙消雲散了。

她還在悲憤之中,“別人害我,豈是我的錯?我錯就錯在心軟,錯就錯在沒有在發現你和元君被換時狠下心來把她送走。你當我不想嗎?我是一個母親,我養了她十五年。十五年來幾千個日夜,那感情豈是說斷就能斷的?我又不是畜牲!”

低低的嗚咽聲,委屈又痛苦。

一聲聲啜泣漸大,她仿佛在哭盡這段日子所有的自責悲痛和後悔。侯府的當家主母,原本應是多麽的風光和尊貴,又有誰能知道她這些年的隱忍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