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試探

當年她在生元君的時候,如蘭挺著大肚子侍候在側。在她九死一生產下女兒時,如蘭也發動了,她記得如蘭就是在左廂房生的孩子。

兩個孩子前後相差半個時辰,再者她產後血崩暈厥十分兇險,軒庭院裏亂成一團。她那時候還以為自己活不成,只擔心剛出生的女兒。

如果…

勞媽媽進來,見她有點不動勁,忙問她是不是累著了。她的眼神有點迷惘,眉間隱有一絲不安。

她扶著額頭,像是不經意地開口問道:“平珍,當年我生下二姑娘後,你是不是曾經抱出去過?”

勞媽媽毫不遲疑點頭,“夫人你那胎懷得艱難 ,奴婢一直生怕有什麽閃失。當日你突然發作,軒庭院裏人手不夠。如蘭挺著肚子趕來幫忙,誰知也跟著發動了。她晚你半個時辰生下三姑娘,也是她身體好,生下三姑娘不到一刻鐘就有奶。奴婢確實抱著二姑娘去左廂房讓她喂過,但是奴婢就在跟前看著眼珠子都沒有錯一下。”

沈氏的心微微踏實,平珍從頭到尾跟著,中間肯定不會出任何的差錯。為何還是有那麽一些不安?

勞媽媽察言觀色,道:“夫人,是不是三姑娘說的那句話讓你多想了?”

沈氏頷首。

她確實是多想了,腦子裏左右糾結著像被兩個小人拉扯。明明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她就是忍不住往那個可怕的地方想。

女人十月懷胎不易,生孩子更是鬼門關裏走一回。她身子不好,懷上元君已是無比艱難,生孩子的時候更是九死一生。

產後血崩氣虧,她此生只能有元君一個孩子,元君說是她的命根子亦不為過。三娘那句話,實在是亂了她的心,擾了她的神。

她害怕。

勞媽媽輕車熟路地替她揉著太陽穴,手法嫻熟力道適中。“夫人,奴婢多一句嘴。奴婢和如蘭都是自小陪著夫人你長大的,如蘭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做不出那樣的事來。你是她的主子,二姑娘也是她的主子,她對你忠心耿耿,對二姑娘自然也是忠心不二。她教導三姑娘的那些話,是實實在在拿二姑娘當正經主子。她卻是忘了三姑娘也是主子,哪有主子侍候主子的,所以三姑娘才惱了她。”

她的臉色好看許多,是自己想岔了。如蘭和平珍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她們都是昌其侯府的家生子,兩人的老子娘都府裏的奴才,對她的忠心自不必說。

三娘肯定是對如蘭不滿,不滿如蘭事事以元君為重。小孩子無意中說的傷人話,她委實不必太當真。

勞媽媽又道:“如蘭就是心眼實,她是那種認定一件事情就埋頭去做的人。她一根筋地以為三姑娘是她生的,那也應該拿夫人二姑娘當主子對待。還有你看她對三姑娘做的事,不是腦子犯軸的人做不出來。”

“你說得沒錯,她還真是那個性子。”

心裏松懈的同時,沈氏還真的覺得乏了。勞媽媽見狀侍候她歇下,然後輕輕拉下紗賬到外間守著。

屋子裏冰盆滿滿,涼爽又舒適。淡淡的幽香裊裊鎮定心神,她雙手平放胸前放松呼吸,不多時緩緩睡去。

勞媽媽靜靜地立在門外,青色的褙子連一道褶子都沒有,梳得光溜的圓髻僅用一根銀簪定住。她垂眸低首,慢慢攤開自己的手掌。

手掌中是幾道深深的指甲印,滲著紅紅的血絲。

*

李姨娘被送到莊子上的第五天,昌其侯府的侯夫人顧氏和女兒沈玉容上門。顧氏此次登門自然不是因為李姨娘,而是裴元君。

再過幾日是裴元君十五歲生辰,十五及笄,這個生辰最為重要。身為外家舅母,顧氏要與沈氏相商如何操辦此次大禮,以示昌其侯府對裴元君這個外孫女的看重。

沈氏膝下唯此一女,作為娘家人自然要替她們母女做臉面撐腰,以免宣平侯母子看輕她們母女。

除此之外,顧氏隨便問一下李姨娘的事。沈氏撿了大概的說,只說李姨娘如何為裴元惜打算,卻用錯了法子被侯爺送去莊子,聽得顧氏跟著一聲唏噓。

“那三娘就養在你跟前了?”顧氏問。

沈氏苦笑,“我是嫡母,她不養在我跟前還能養到在哪裏。好在她雖然癡傻,卻是個聽話的。這些日子以來倒是乖巧得緊,也沒給我添什麽亂子。”

顧氏笑道:“這就好,不過是個庶女,以後找個殷實的人家打發便是。我上回還同母親說起你府裏的這幾位姑娘,瞧著都到了說人家的年紀。那些個夫人宴席什麽的,你可要多出去走動走動。”

沈氏眸光微閃,細思著娘家嫂子話裏的意思。

元君和長寅自小青梅竹馬,母親那裏是默認兩人的親事。這些年來無論她如何旁敲側擊,嫂子都不提定親的事。眼下又說讓她多出去走動,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