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顯擺

李姨娘天不亮就跪到軒庭院的外面,沈氏聽到下人來報時嘆息一聲。此時宣平侯還未去上早朝,聞言頓時橫眉倒豎。

沈氏頭疼撫額,換成其他人,女兒能受侯爺的看重那必是開心到不行。怎麽如蘭好像如臨大敵,如此的膽戰心驚。

她正欲替李姨娘爭辯一二,就見宣平侯怒火沖天如卷風般出門。

熹微的灰光之中,李姨娘蓬頭垢面眼下發青,一看便是那徹夜沒睡之人。她神色肅然眼神堅決,瞧見宣平侯出來不停磕頭。

“侯爺,奴婢是罪人。”

跟出來的沈氏驚問,“此話怎講?”

“婢妾早年偷偷請高僧替三姑娘批過命,高僧說她命如柳絮不受福祿。起先婢妾是不信的,可是侯爺您也知道,她小時候多麽聰明可人,誰知會變成後來的模樣。三姑娘福薄,莫說是侯爺的另眼相看親自教授,哪怕是尋常的福氣她都壓不住,求侯爺收回成命。”

沈氏從沒聽李姨娘提過高僧批命之事,想來這不是什麽好命格,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李姨娘也不會說出來。

宣平侯鐵青著一張臉,怒視著李姨娘。他昨天才和三娘相處過,他敢肯定三娘並不是傻到沒救。他相信只要有人多加教育,他的三娘定會比許多的姑娘強。

李氏目光短淺,竟然還扯出什麽命理之說。明明是她自己照顧不周,下人們失職才害得他的三娘成了傻子。

“荒唐?什麽命薄?你的意思我的女兒,堂堂的侯府三姑娘,她的命格連半點福分都壓不住?”

李姨娘磕頭不止痛哭流涕,模樣好不淒慘。“侯爺,婢妾有罪。明知三姑娘是這麽個命格,卻一直隱瞞不說。高僧說過她不僅自己福薄,若他人強行降福於她,亦會受到反噬。侯爺是一府之主,是侯府的天。您日夜繁忙已是極其乏累,婢妾怎麽能讓三娘去打擾您。您心疼三娘是三姑娘的福氣,可是三姑娘命弱,奴婢怕太多的福氣會折損她,還會傷及侯爺。”

她這番話倒是讓沈氏細思起來,當年侯爺極為喜歡三娘,三娘卻摔傻了。是不是真的因為命太薄反而承受不住?

如蘭和她一樣,都只有一個女兒。將心比心,在她的心裏天大的富貴也不及元君的平安健康重要。

宣平侯卻是氣得牙癢,對李姨娘越發的厭惡。他還沒聽到哪個人福薄到如此程度,連父母的關愛都承受不住。

如此命格,當應是天煞孤星才對。

可是他還活得好好的!

“分明是你自己帶孩子不盡心,沒有管束好下人才害得三娘摔成傻子。如今倒好你竟然說我的女兒福薄至斯,依你所言我的女兒連父母的疼愛都不配擁有,那你這個親生母親怎麽沒見受到連累?”

李姨娘越發淒惶,“侯爺,這些年婢妾不敢一日享清福,不敢得到侯爺的半點寵愛,都是為了三姑娘。”

“你自己出身低賤,甘願為奴為婢,扯上本侯的女兒做什麽?既然你這麽喜歡當下人,那本侯就成全你。正好秋姨娘剛有了身子,她的院子裏人手不夠,你就去那裏幫忙吧,至於三娘就不用你受累。”

沈氏大驚,聽到宣平侯對她說有勞夫人四字,嘴裏忙道著應該的。侯爺這是徹底惱了如蘭,要把三姑娘給自己養。

她倒是不介意多養一個孩子,可是總覺得侯爺此舉有些不太妥當。

宣平侯不願多看李姨娘一眼,他也不知為何這般厭惡這個婦人。早年瞧著有些溫柔聽話,臉盤兒圓潤還算討喜。近年是一年比一年顴骨高聳愁眉苦臉。

“起開!”

他拂袖一腳過去,徑直出了軒庭院。

李姨娘被他踢翻在地,趴在地上哭得嗚咽可憐。她此時的樣子狼狽至極,沈氏與她多年主仆難免心生同情。

這些年侯爺還沒有對哪個下人如此憎惡過,何況還是一個生育子嗣的妾室。

“你這是何苦?”沈氏搖頭。

李姨娘泣不成聲,“奴婢真是沒有法子,奴婢沒有別的期望,唯願三姑娘能平平安安地過一生,哪怕是個傻子。”

都是為人母,沈氏理解她的心情。思及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感慨她對三姑娘真是掏心掏肺。

可憐天下父母心,事關女兒的命數,親娘自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不過侯爺發了話,沈氏不敢有違。

細聲勸說李姨娘回去,然後再命人去秋姨娘那裏知會一聲。秋姨娘身子重,院子裏確實需要增添人手。兩人同為姨娘,秋姨娘還不會傻到故意作踐李姨娘。

裴元惜自是被接到軒庭院,看著少女一臉歡喜絲毫不知自己姨娘艱辛付出的懵懂表情,沈氏只有一聲長長的嘆息。

宣平侯氣沖沖地直奔皇宮,尋常的勛爵一月最多應幾次卯做做樣子。而他卻是身兼實差的一品侯,因著他另一個中郎將的身份要和其他的文武官員一起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