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姨娘

出了這樣的事,春月再也不敢離開裴元惜半步。她像哄三歲孩子一般哄著自家姑娘,總算是把人哄回院子。

李姨娘這些年對侯夫人沈氏鞍前馬後,下人不敢欺負她們母女,管事那邊更是不敢克扣她們的份例。

屋子裏擺著兩個冰盆,比外面涼爽許多。

迎面一道雕花繡花草的立式屏風,一應古色古香的桐油色椅凳櫃架,簡單中透著富貴人家的底氣。

裴元惜一腳踢掉花頭鞋,毫無形象在趴到床上打滾,“真舒服,我要睡覺。”

春月收拾著她踢落的鞋子,原本想讓她換一身衣服再睡覺。見她實在是困得緊,沒忍心再去折騰她。

她閉著眼睛,看上去像是真的睡著了。

半個時辰後,她被春月喚醒。春月一臉難色,低聲說勞媽媽在請她去軒庭院。軒庭院是主院,是宣平侯裴靖和侯夫人沈氏的院子。

勞媽媽是沈氏身邊的人,因著李姨娘在沈氏面前得臉,勞媽媽對裴元惜有幾分同情。又因著裴元惜是個傻子,也沒有認真計較的必要。

沈氏傳喚裴元惜,正是因澄明池之事。

也是那周三倒黴,他原本事情沒辦成特意避著人走,沒想到半路遇到劉婆子。那劉婆子是之前樹蔭下同人閑話的其中一個,是府裏有名的快嘴。

劉婆子嗓門又大嘴又快,瞧著周三的樣子也知是在池水裏滾過。府裏有水的地方唯有澄明池,池子裏的蓮子只有主子們能摘,下人們可摘不得。

周三苦苦爭辯,說自己不是去摘蓮子,乃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辯解何其蒼白,劉婆子何其心眼狡猾,三言兩語就套出周三的話,卻原是被三姑娘纏得沒法才出的事。

他假意拜托劉婆子替他保密,劉婆子這邊答應著,那邊就嘴快說出去。沒多大會功夫宣揚的無人不知,很快便傳進趙姨娘的耳中。

趙姨娘是大公子的生母,還育有大姑娘裴元若。

當年侯夫人沈氏進門三年無孕,裴老夫人擡舉娘家庶出的侄女當貴妾。趙姨娘納進房第二年生下長子裴濟,第三年生下長女裴元若。

元字貴重,一般用於嫡女。

裴元若出生後不久,沈氏也生了一個女兒,就是裴二姑娘裴元君。同日出生的還有三姑娘裴元惜,而秋姨娘的女兒裴元華比裴元惜要小三歲。

裴老夫人最喜歡趙姨娘,不僅因為趙姨娘是她的娘家侄女,更重要的是趙姨娘生了侯府唯一的男丁。但裴老夫人是個重規矩的人,趙姨娘再是有子傍身,也不敢壓沈氏一頭。

趙姨娘是個聰明的女人,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被裴老夫人挑中。她深知自己即便不爭不搶,因為她育有侯府唯一的子嗣,該有的東西她一樣都不會少。

那周三是她院子裏的人,無論他是不是被三姑娘纏著去的澄明池,總歸他是帶三姑娘去了。不僅去了,他自己還掉進池子裏被人識破。

李姨娘是沈氏的陪嫁丫頭,誰不知道李姨娘是沈氏的人。李姨娘膝下唯有裴元惜一個女兒,平日裏恨不得當眼珠子看著。

澄明池是李姨娘三令五申不許三姑娘去的地方,府裏的人都知道。周三今日破例帶三姑娘過去,不管三姑娘有沒有事,趙姨娘都要去給李姨娘賠罪。

當下趙姨娘命人捆了周三,押到軒庭院。李姨娘一聽周三帶裴元惜去過澄明池,驚得差點暈過去。

沈氏身為侯府主母,份例自是最高的,屋子的每個角落都擺放著冰盆。麒麟紋鎏金雙耳香薰爐、珊瑚鑲金雕吉祥紋的四面屏風、琳瑯滿目的鏤雕繁復雲紋多寶閣。

裴元惜將將邁進沈氏的屋子,只覺通體上下無一不涼爽。她還沒站穩,李姨娘撲過來抱住她。

“姨娘不是跟你說過不能去池邊玩,你為什麽不聽話?你要是有個什麽事,你讓姨娘怎麽活啊!”李姨娘擡著手,眼裏全是淚光。那一巴掌遲遲沒落下,最後落在她自己的身上,“是姨娘不好,姨娘沒有看好你…”

聽者無不動容,感慨李姨娘的一片苦心。

李姨娘哭得心有余悸,裴元惜一臉茫然。

沈氏清瘦體弱,清冷中夾雜著一種與世無爭的通透。她的目光如慈如悲,流露中些許不忍,道:“三姑娘好好的,如蘭你沒必要怪自己。”

李姨娘名喚如蘭。

“夫人,三姑娘就是奴婢的命根子。奴婢就怕她亂跑,再三叮囑她不許靠近澄明池半步。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奴婢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她面色哀戚,望著懵懂的女兒悲中從來,“三姑娘,你答應姨娘,以後再也不要亂跑了,好不好?”

裴元惜不用所動,“我沒有亂跑,是他說帶我去的。”

周三不停磕頭,“夫人明鑒,奴才真的是被三姑娘纏得沒辦法。奴才要是不去,三姑娘就用石子砸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