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濟恩·碼左提(第2/4頁)

小女孩的尖叫聲似乎永無休止。

濟恩撲向他,想要摳出他的雙眼。他大叫一聲,將她擲倒在地。兩個人才將她最終制伏。“灰鼬”掌摑了她,又命她親眼看著其余孩子一個接一個地被弄殘。而後,他又用鞭子抽她。

那一晚,濟恩直等到眾人睡熟,便起身悄悄摸進“灰鼬”的臥房。月光照進窗子,給一切籠上一層淡淡的白幕。她聽到隔壁傳來孩子們痛苦地低喃。

她動作很慢很慢,輕輕摸進床邊的一堆衣物,取出了“灰鼬”總是帶在身上的纖細匕首。電光火石之間,她便將匕首從他的左眼刺進頭顱。“灰鼬”一聲尖叫,濟恩拔出匕首,又刺進喉結下方的天突穴。血汩汩流入喉嚨,尖叫聲停了。

她玩了命地跑,直至再無氣力,跌倒在犁汝河畔的碼頭邊。

那是她殺的第一個人。

自力更生的日子艱難許多。她不得不躲開賊幫,他們已經放出話來在找她。她躲在古廟的地窖裏,只有要吃東西的時候才出來。

一晚,她在市場中盯上了一對夫婦,正欲偷那妻子的錢袋,卻被他二人發現。但那男子是盧飛佐的虔誠信徒,他決定不把這孩子交給巡警,而是要行件善事。他們收留了她,想要給她一個家。

但這男子卻未曾料到,撫養街頭頑童,教化少年犯,都與他原本的計劃相去甚遠。濟恩對這對夫婦並不信任,試圖逃跑。他們將她銬起來,吃飯時為她誦讀經典,期望她會敞開心扉,悔過自新。但她卻只是咒罵他們,朝他們啐唾沫。於是他們打她,還說這是為了她好,因為她的心已被邪魔侵蝕,痛楚能夠幫她敞開心靈迎接盧飛佐。

最終,夫婦二人終於厭倦了這場慈善試驗。他們將她帶出家門,蒙住眼睛,用馬車帶至鄉下,遠離笛牧細城,遠離他們的家,將她一把推下車。

濟恩住在這對夫婦家時,被他們剃光了頭發(他們說這樣便可消除她的虛榮心),穿著的是糙棉布的破衣爛衫,便看不出她年輕苗條的身形(他們說這可助她滅盡情欲之火)。起初,濟恩在路上遇到的人都以為她是男孩,她便發現扮成男孩大有好處。她像男孩一樣一副粗糙模樣,腰間還露出一把短刀,是她從一個獵戶那裏偷來的,這樣便能免去許多麻煩的關注。

她在夜間從田中偷食,白天便溜達到犁汝河畔,嘗試捕魚。

河畔終日有許多洗衣婦,將被單和衣物平攤在石頭上,用洗衣棒拍打。濟恩在她們上遊捕魚。她一無所獲,不一會兒便放棄捕魚,只是瞧著那些洗衣婦。她們吃午餐時,她虎視眈眈地看著,只能往肚裏咽口水。

一位老婦看到樹後那雙渴望的眼睛,便將午飯分給這個穿著破衣爛衫的臟瘦少年。濟恩謝了她。

翌日,濟恩又來了。年邁的洗衣婦又把午飯分給少年。

如此這般過了二十日。濟恩跪倒,以額觸地。“奶奶,倘若有朝一日我飛黃騰達,必以百倍酬謝回報於您。”

老婦朝地上啐了一口。“你個傻孩子!你以為我與你分口食物是圖什麽回報?我只是看你可憐,圖圖笛卡女神也說過,眾生皆須飲食。若是換了街頭流浪的貓兒狗兒,我也會這麽做的。”她的語氣柔和下來,“我給你飯吃,你便不需再偷盜。只有萬念俱灰者才去偷盜,你還小,不該萬念俱灰。”

濟恩聽聞此言,打記事以來頭一回哭了出來。她便跪在地上,跪了許多個時辰,無論老婦如何哄她也不肯起身。

第二日,濟恩沒有再去犁汝河畔。她返回笛牧細城港口,碼頭忙碌如常。她找了個活計,替碼頭總管和諸家貨運商行跑腿打雜。她做賊的日子結束了。

濟恩很珍惜扮成男孩所得的自由。她總是穿著極緊的裹胸,頭發也剃得極短。

她還好鬥易怒,別人對她稍有羞辱之意,她便十分敏感。有關她的劍術有不少流言,越傳越為誇張,她便無須經常打架便能保證安全——但不得不打時,她便會毫無預兆地突然出擊,常常一擊致命。

一次,一艘貨船艙小,碼頭主管與一名船長無法將所有貨物裝下。濟恩碰巧在場。她提議改變貨箱的碼放方式,便能將所有貨物放入船艙。那以後,碼頭主管和許多船長常常向她請教此類問題。她發覺自己天生擅長洞察事物應當如何安排、設計圖案形狀以及將形狀怪異的物品碼入窄小空間。

“你很能看清大局。”碼頭主管說,“下棋應該不錯。”

他便教她圍棋。棋盤為方形網格,以黑白兩色棋子排布出不同陣型,目標是以己方棋子圍困對方,占領整張棋盤。這種遊戲看重排布和空間,須得預測未來、把握機遇。

盡管濟恩很快學會了規則,卻一直未能贏過碼頭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