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裏馬國國君(第4/4頁)

季祖王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奇恥大辱!你們這數月以來一直在教導我有關裏馬國王族的榮耀以及國君貴族對百姓的責任。可現在,你們竟然建議讓裏馬百姓做出無謂犧牲,就為了救你們這些廢物。百姓奉上積蓄,提供勞力,讓我們這些人全都養尊處優,對我們的唯一期待就是在危險中保護他們。就這一件責任,你們也想推卸,竟要派女人和小孩去送死。你們令我厭惡。”

* * *

季祖王站在納雄城墻上,要求與納門將軍談判。

“你是在意為你而戰的這些年輕人的性命的,將軍。”

納門仰頭眯眼看著年輕的季祖,一言不發。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你尚未進攻納雄城。若是可以通過別的方式取勝,你便不願犧牲哪怕一名士兵。”

乍國士兵都看著他們的將軍。納門本人站得筆直,面無表情。

“納雄城已奄奄一息。我可以下令絕地反攻。我們當然會輸,但你手下也會有人死,六國百姓子孫後代都會唾棄你對女人和小孩動手。”

納門的臉抽搐了一下,但他繼續聆聽。

“裏馬國兵器簡陋,軍力弱小,但我們有的是象征。我恐怕就是最佳象征,將軍。你若要教訓起義的其他諸侯國,只要有我便夠了。只有我下令,納雄城的百姓才會反抗你。若放過他們,將來的戰役可能會遭遇更少抵抗,犧牲更少的士兵。但如果將他們屠盡,只會讓你未來攻打的每座城池更堅定地拒絕投降。”

納門將軍終於開口了。

“你雖然並非長於皇宮,卻配得上這裏馬國的寶座。”

投降條件一清二楚。季祖和所有大臣宣誓完全服從於二世皇帝,停止一切抵抗。作為交換,納門將軍不傷納雄城百姓。

季祖很清楚,納門打算將他作為戰俘帶回蟠城。到了蟠城,他便會被剝個精光,在蟠城大道上遊街,道旁滿是歡慶打敗起義諸侯的百姓。更多的線繩,更多地受人擺布。經過漫長酷刑,他或許會被當眾處決,又或許能饒得一命。全看二世皇帝的心情而定。

夜色降臨。納雄城門打開,季祖王跪在路中央。他一手舉起裏馬國國璽,另一手握著一柄火炬。黑暗中那一小圈火光中,映得他無比孤獨。

“記住你的諾言。”他對走近的納門將軍說道,“我已經停止一切抵抗,現在聽憑你的擺布。你同意嗎?”

納門將軍點點頭。

季祖看向群臣,他們跪在納雄城主道兩旁,穿著最好的朝服,與他登基那日別無二致。他們的衣衫色彩鮮艷,面料華貴,與排在身後的平民身上的破衣爛衫形成鮮明對比,正如大臣臉上的冷靜高傲與憔悴百姓的畏懼憤怒的對比。大臣不過是在見證一場儀式,不過都是禮節與政治。

國君冷冷一笑。“現如今,我的忠臣們,你們要如願以償得到你們的象征了。我在黃泉那邊等你們。”

他將火炬丟下,點著了自己。他已事先將衣服在香油中浸過,火焰很快便吞噬了他的身體和裏馬國璽。他高聲尖叫,乍國和裏馬國兩邊眾人都在原地呆若木雞。

等他們撲滅火焰時,季祖王已經咽氣,裏馬國璽也已毀得不成樣子。

“他沒有守信。”納門手下的一名軍官說道,“我們總不能把這具燒焦的屍體當作戰利品帶回蟠城在慶功巡遊上展示。現在要不要屠城?”

納門將軍搖搖頭。焦肉的氣味令他感到惡心,他此刻感到非常衰老和疲倦。他對面色蒼白、卷發細鼻的季祖很有好感。他也很欣賞這孩子能夠挺直腰杆,一雙冷靜的灰色眸子注視著他這個征服者時,眼神中毫無畏懼。他很想和他促膝長談。他覺得這孩子非常勇敢。

他又一次希望金多·馬拉納沒有來找他。他希望自己正坐在家中烤火,輕輕撫摸著心滿意足的托齊。但他愛乍國,而愛是需要犧牲的。

現在犧牲已經足夠多了。

“他信守的諾言大過他向我許下的諾言。乍國今天不傷納雄城百姓。”

聚得密密麻麻的納雄城百姓對他的話報以一片寂靜。他們的目光都聚集在跪在地上的大臣們身上,他們正如秋風中的樹葉般瑟瑟發抖。

納門嘆了口氣。戰爭有如一個沉重的車輪,自有其滾動的勢頭。

他又以不帶語氣的聲音說道:“但將季祖手下的所有大臣裝入囚車。帶他們回蟠城,把他們喂給皇帝的奇珍異獸。”

人群中爆發出狂野的盡情歡呼聲。他們用力跺腳,撼動了乍國軍隊足下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