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十九

奎波的起落葉片變為垂直,整個機體緩緩降落在房前大草坪中心的瀝青停機坪上。傑森掃了一眼房子,有三層,西班牙風格,黑色鐵欄杆環繞陽台,紅瓦屋頂,土磚墻還是灰泥墻,他分辨不出來。這棟別墅體積龐大,四周環繞著極其美麗的橡樹,整棟建築完全融入到自然環境之中,成為綠樹芳草的一部分,真是人工造物和自然造物的完美結合。

艾麗斯關掉引擎,一腳踢開擋路的車門。“把唱片丟在車上,跟我來吧。”她鉆出奎波,站到草坪上。

他把唱片放到車後座上,有點不太情願。出了車門後,他必須小跑才能跟上她。女孩的兩條黑鎧裝大長腿讓她走起來飛快,很快便來到別墅的大門前。

“我們甚至還在墻頂嵌滿了碎玻璃渣,完全是為了防盜。你能想象嗎?都什麽年代了。這棟別墅以前的主人是埃爾尼·蒂爾,偉大的西方演員。”她按下大門上的門鈴。很快,出現一名身穿棕色制服的私人警察。他仔細看了看艾麗斯,點點頭,摁下開關,大門徐徐打開。

傑森對艾麗斯說:“你都知道什麽?你知道我是——”

“你舉世無雙,”艾麗斯實事求是地說,“我這麽多年來一直都知道。”

“你去過我曾經待的地方。我歸屬的那個地方。不是這兒。”

艾麗斯挽起他的手,沿著鋪著石磚的走廊,邁下五級磚徹台階,進入一間下沉式客廳。房間裏的陳設有點老派,但挺好看。

但他壓根就不在乎這些,他想和艾麗斯好好談談,想知道她是怎麽認識他的,這一切又意味著什麽。

“你記得這個地方嗎?”艾麗斯問。

“不記得。”他說。

“你應該記得,你以前來過。”

“我沒來過。”他謹慎地說。就憑那兩張唱片,她已經完全將他捏在手掌心了。我必須拿到那兩張唱片,他心想,有機會要給——給誰看呢?給巴克曼將軍?就算他看到了,我又能得到什麽呢?

“來杯墨斯卡靈?”艾麗斯走向藥櫃。那是個手工上油的胡桃木大櫥櫃,擺放在客廳的另一頭,皮革和黃銅裝飾的吧台深處。

“一點點。”他說完後,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他有點猶豫。“我想保持頭腦清醒。”他補充道。

她端來一只小小的琺瑯藥盤,上面放了個平底水晶酒杯,滿滿一杯水,杯子旁是一粒白色膠囊。“非常好的貨,哈維黃一號貨,瑞士原裝進口,邦德街包裝。”她又說,“力量根本不大,也就是幻色什麽的。”

“謝謝。”他接過杯子和白色膠囊,喝下墨斯卡靈,又將空杯子放回托盤。“你不來點兒嗎?”他問她,有點警覺——但警覺來得太遲。

“我已經昏沉沉的了。”艾麗斯笑嘻嘻地說,露出她那副巴洛克金牙,“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猜你看不出來,因為你從沒見過我別的模樣。”

“你知不知道我給帶去了洛杉磯警察學院?”他問道,同時心裏在想,你一定知道,因為你手裏有我的兩張唱片。如果你不知道的話,那這兩張唱片剛好在你車上的概率只有十億分之一。

“我監控過一些他們的超微型發射裝置,”艾麗斯不安地走來走去,一個長長的指甲不停地敲擊手裏的琺瑯藥盤,“有時也會碰巧聽到韋加斯方面和費利克斯之間的通話。我喜歡時不時地在他忙工作的時候聽聽他在說些什麽。也不是一直在聽,但——”她指了指不遠處隔著條走廊的另一個房間——“我想看點別的東西。來,我拿給你看。它是不是真像費利克斯說的那麽完美呢?”

他跟在她身後,滿腦子問題丁零當啷撞個不休。他心想,如果她能穿梭,來來回回,那也就意味著她已經——

“他說就在他那張楓木桌子的中間抽屜裏。”艾麗斯站在書房中央,下意識地說道。在她四周,皮革精裝書堆滿書架,一直壘到天花板上。房裏有好幾張桌子,還有一個玻璃櫥櫃,裏面放滿了小杯子、各式各樣的老式棋盤,還有兩副古代塔羅牌……她走近一張新英格蘭風格的桌子,打開抽屜,盯著裏面看。“啊哈。”她拿出一個玻璃紙信封。

“艾麗斯——”傑森正要說,她“啪”的一聲響指打斷了他。

“我在看這個的時候請保持安靜。”她從桌子上摸到一個很大的放大鏡,仔細觀察那個信封。“一枚郵票。”她解釋道,擡頭掃了他一眼,“我把它拿出來,你就能看到了。”她找到一把集郵專用鉗,非常小心地將郵票從信封裏抽出來,輕輕放在桌子邊緣的一個氈墊上。

傑森順從地湊了過去,也通過放大鏡瞻仰那枚郵票。在他眼裏,這就是一枚很普通的郵票,唯一和現代郵票不同的是:它是單色印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