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十三

在露絲·雷的客廳中——這是韋加斯閃火區的一套豪奢、華美、簇新的公寓,傑森·塔夫納說道:“我有理由相信,在室內可以平安度過二十四小時,在室外則能度過四十八小時。因此,我很確定現在不用急著離開這兒。”他心想,如果那個革命性的新理論是正確的,那麽,這個假定將會讓整個事態變得對我有利。我會平安無事。

理論改變

“我很高興你能留在這裏,”露絲無精打采地說,“陪我一起,以一種文明的方式相處,我們還能再多聊一會兒。你還想喝點什麽嗎?蘇格蘭威士忌兌可樂,嗯?”

理論改變其描述的現實。“不用。”他在客廳裏徘徊,聆聽……聽什麽他也不清楚,或許是在聽無聲的寂靜。既沒有電視的鼓噪聲,頭頂也沒有樓上人家的腳步聲。四面的墻裏甚至也沒有任何輕微的叫床聲。“這些公寓的墻是不是都特別厚?”他警惕地問露絲。

“我從沒聽到過任何聲音。”

“你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嗎?有什麽反常的情況?”

“沒有。”露絲搖搖頭。

“你這個該死的啞巴老娘們。”他粗魯地罵道。她望著他,感到受傷和迷惑。“我知道,”他暴怒起來,“他們已經抓住我了。就是現在,就在這裏,在這間屋子裏。”

門鈴大作。

“別理它。”露絲急忙說,她很害怕,有點結巴。“我只想和你坐在一起談天,聊生活,聊你曾經歷過的醇美人生,聊你對生活的期許,以及為此付出的努力……”隨著他走向門口,她的聲音漸漸弱了,“多半是樓上的那個男人。他愛來借東西,超詭異的東西,比如五分之二顆洋蔥頭。”

傑森把門打開。三名灰制服警察堵在門口,手中的武器和警棍都指著他。“塔夫納先生?”警銜上有杠子的那個問他。

“我是。”

“為你的安全和福祉著想,警方現對你實施保護性拘留,立即生效。請跟著我們,不準轉身,不準以任何方式試圖逃脫。你的隨身財物隨後將為你收集好,送往拘留你的地點。”

“好的。”他沒什麽感覺。

在他身後,露絲·雷捂著嘴尖叫了一聲。

“你也一樣,小姐。”帶杠警察用警棍指了指她。

“我能拿外套嗎?”她怯生生地問。

“得了吧。”那警察越過傑森,快步向露絲走去。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公寓門口拖,一直拖到走廊上。

“照他們說的做。”傑森嚴厲地對她說。

露絲·雷啜泣著:“他們會把我丟進強制勞動營去。”

“不會的,”傑森說,“他們很可能會殺了你。”

“你還真是個好男人。”一名沒杠的警察發出評論。他和同僚們押著傑森和露絲,沿著鍛鐵樓梯下到一樓。停車位上有一輛警用奎波,幾名警察站在旁邊,吊兒郎當地拿著武器,無所事事,一臉呆相,百無聊賴。

“出示你的ID卡。”帶杠的警察對傑森說,伸出手等著。

“我只有一張七天警用通行證。”傑森的手在顫抖,他從口袋裏掏出證件,遞給警官。

警官仔細看了看通行證,然後說道:“你主動承認自己就是傑森·塔夫納?”

“是的。”他回答。

兩名警察極其專業地搜他全身。他無聲地配合他們,仍然沒什麽感覺,只在內心裏有點絕望,自己當初真應該采取截然相反的行動策略:出發,離開韋加斯。去哪兒都成。

“塔夫納先生,”警官說,“為你的安全和福祉著想,洛杉磯警察局要求我們將你保護性拘留,並盡可能將你安全送至洛杉磯市中心的警察學院。我們馬上出發。到目前為止,你對於在該行動中所受的對待,有無不滿之處?”

“沒有,”他說,“目前沒有。”

“坐進警用奎波的後座。”警官指著打開的車門說道。

傑森照做。

露絲·雷緊緊擠在他身邊。車門被猛地關上,鎖嚴,她在黑暗中嗚咽。他摟住她,吻了吻她的額頭。“你幹了什麽?”她那酒精嗓子裏傳來的嗚咽聲很刺耳,“他們竟要殺我們?”

一名警察從前座鉆到後面,說道:“我們不會把你滅了,小姐。只是將你倆轉移到洛杉磯。如此而己。你別擔心。”

“我不喜歡洛杉磯。”露絲還在抽泣,“我有好些年沒去了。我恨洛杉磯。”她擡起頭,慌亂地四處張望。

“我也是。”那警察邊說邊把車廂隔板鎖上,將鑰匙從槽口扔給外面的警察,“但我們不得不忍著,洛杉磯就在那兒,不會消失。”

“他們這會兒準把我的公寓翻個底朝天了,”露絲·雷啜泣著,“翻箱倒櫃,砸得一片狼藉。”

“這是必然的。”傑森沉悶地說。他現在頭很疼,感到一陣嘔心,很疲倦。“我們會被帶到誰那裏去?”他問那名警察,“督察麥克納爾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