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花開(第3/4頁)

食物上桌了,暫時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

他先是埋頭於他的坦都裏印度香烤雞,然後他又問她的家庭情況。她提到她有個哥哥,媽媽是個美籍華人公主,還有她超級聰明的美國老爸,紐約大學數學和物理學教授,撰寫了大量論文。這解釋了為什麽她會在派對上展現出驚人的科學素養。

“你媽媽是做什麽的呢?”

“主要負責無所事事,端莊美麗。她會彈鋼琴,是她給了我音樂啟蒙教育。我爸爸希望我成為一名科學家。我對閱讀的熱愛就是源於他。”她輕哼了一聲。“他們一直告訴我說,我中了遺傳基因的頭彩,我繼承了我媽媽的外貌和我爸爸的頭腦。”

“那你哥哥繼承的是什麽呢?”

“他繼承了我爸爸的外貌,以及我媽媽的頭腦。”她咧嘴笑了,喝了一大口葡萄酒。

兄弟姐妹之間的戰爭,那是永遠不會結束的。他們的耳邊縈繞著印度音樂的節奏,時而歡快,時而輕盈,時而纏綿。

“該你了。”她說,“你是加州人嗎?”

他先用黃瓜酸奶沙拉給自己的嘴裏降了降溫,然後他給她講了自己如何在芝加哥長大,並簡要提到了父親的早逝,母親的酗酒,他和妹妹在好幾個寄養家庭長大,最後終於可以脫離寄養家庭進入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以及他留在西海岸的決定。莫莉深表同情,溫柔地問他,是否還能記得起童年時期快樂的時光。他承認,他對那種時光基本沒什麽記憶。

“我想知道,這是不是你看起來總是那麽憂傷的原因?”

“我嗎?”他對她得出的觀察結論感到驚訝,這個問題也讓他感到不舒服。

當侍者再次幫他們斟滿酒杯後。莫莉問:“你妹妹現在在哪兒?”

“和她丈夫一起住在紐約。我還沒有見過他們的孩子。”

她猶豫了一下。“那麽,你媽媽呢?”

“她大概十年前就去世了。”死在她自己手上,但他沒有加上這一句。“那好像是古代的事了。”

“你是怎麽對古典音樂產生興趣的?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我以為你是個運動健將。你瞧:人高馬大、身材勻稱、充滿自信,看起來更像是運動型,而不是文化型的人”。

“是我祖父讓我迷上了肖邦、李斯特和貝多芬。上高中的時候,當所有人都在迷戀R.E.M樂隊2和Counting Crows搖滾組合3時,我卻在發現巴赫、莫紮特、普羅柯菲耶夫、巴洛克、肖斯塔科維奇的神奇和美妙,致力於探索其中的美感,以我自己的方式。——我想我永遠是一個孤獨的人。”

“我可以想象。特別是你和妹妹經常得從這家搬到那家。”她憐愛的眼神一直通達他的內心,撫慰著那個被他忽視良久,心靈受創的小男孩。他眨了眨眼睛,伸手拿起酒杯,吞了一大口。

他們靜靜地吃了一會兒。食物不錯,但是馬爾克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莫莉身上。不僅在於她的美貌,更在於她的善良、她的溫柔、她的洞察力。

她說:“那麽,你現在的情況如何。結過婚嗎?有孩子嗎?”

“沒有。只有一連串失敗的感情經歷。你呢?”

“我有過兩年的婚姻,但那是一個錯誤。雖然我們沒有孩子,讓我媽媽感到很失望。但要是有孩子,就會是一場災難。安德魯是個英國人。”

他點了點頭。失敗的婚姻,對孩子是最痛苦的。當父母又來自不同國家時,那樣的經歷肯定更要糟糕得多。

馬爾克跟她描述了有一次,他受邀在離婚的露塞爾姨媽家過夜的經歷。姨媽家的房子是位於湖濱大道闊氣的高档公寓。“當時我12歲。我以為她邀請我是為了提醒我,我還有家人。”他感到遺憾。“她顯然心裏還有其他的目的:那天深夜,她走進我的房間,到我床鋪上方的書架上找一本書。她俯下身子靠近我,身上穿著透明的睡衣。”

莫莉的反應是既覺得又可笑,又驚訝。

他斟滿了她的酒杯,又給自己斟滿。他拿起一根帶著淡紅血絲的雞骨頭,啃著上面剩下的肉。過了一會兒,他問:“你有沒有舉辦過私人獨奏會?”

她打量著他。“私人是什麽意思?”

“就是只有一個觀眾。”

“嗯。那真是私人。獨奏會是什麽意思?”

“你、你的大提琴、巴赫和我。”他笑了。“怎麽?你以為我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她用一塊印度烤餅抹去自己盤子裏的醬汁。“那很不錯啊。”

“來點甜點?”

她搖了搖頭。“得控制碳水化合物的攝入。這是一場永不停歇的戰鬥。”

“你看起來要打贏了。”他擠弄著眉毛。“接下要應該去哪裏?三英裏長跑嗎?”

“好主意。但我必須得回去了,演出把我的精力都耗盡了,演出需要的那種專注和集中很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