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息壤星之階躍(第3/31頁)

妮兒大笑:“即使我與他有肌膚之親?禹丁,我的情人,不要嫉妒。我雖然只是你的情人,沒有責任為你守節,但也不打算用肉體到老教皇那兒換取特恩,更不說那位道德高潔的老人也不會同意。告訴你吧,我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籌劃,打算為教廷立下一個不世的功勛——同時也是物學上的功勛,甚至還是對世俗皇室的功勛,可謂一箭三蝠!不過,這件事說來話頭比較長,你說吧,是先把這件事討論完呢,還是先幹你垂涎的那件事?”

“當然是第二件!”禹丁笑著抱起那具艷色逼人的身體,來到觀星台中特意分隔出的一間密室。這兒盡管簡陋一點,但一向是兩人的愛巢。他能感受到懷中身體的火熱。雖然妮兒一向愛取笑他“雄獸般的肉欲”,其實她的情欲並不亞於禹丁。此刻,妮兒用雙臂緊緊摟著他,同樣情欲洶湧了。

一個小時後,兩人身心舒泰,緊緊擁抱著躺在床上,聆聽著對方的心跳。這會兒,透過觀星台的槽形觀察窗,神聖的伊甸星系正在頭頂。該星系中一顆橙黃色中等亮星即是亞斯白勺書中說的“父星”,據說是神聖的朝丹天耶的居所,而天耶之子,耶耶,以及他的三名使徒(在亞斯白勺書中又稱兄姐),同樣來自那顆星星,所以它一向被教徒們作為聖星來崇拜。禹丁仰面躺著,盯著父星,隨意地吟哦道:

“神聖的父星啊,你何時失去了璀璨的藍色?”

這是一首著名古詩“天問”中的一句。《亞斯白勺書》中明確說父星是藍色的,有如水波之色,但實際看到的父星卻是橙黃色的。在無神論者對亞斯白勺書的詰難中,這是常提到的一個錯誤,而宗教界從來沒能做出有力的解釋。有一種假說,指父星也有季節(天文季節),在耶耶離開父星數萬歲之後,它已經由春入秋,一如息壤星上春天的墨綠變成秋天的枯黃。但這明顯不是一個好的解釋,因為天界諸星從沒有這種隨季節變色的例子。妮兒聽情人吟了這句詩,漫聲說:

“禹丁,其實這個問題我已經有了答案。”

“真的?”

“真的。我得到了一本最古版本的《亞斯白勺書》,與當今教廷的正式刊行本有所不同。書中並非說耶耶和三個使徒及其它兄姐來自父星,而是說他們來自父星的第三行星。那版亞斯白勺書還透露,這個‘第三星’上有大量的水。這麽一來,答案就非常明顯了:所謂‘藍星即父星’的說法只是亞斯白勺書流傳中的衍改。藍星並非父星本身,而是父星的第三個行星,一個遍布藍水的星球。可惜,我的望遠鏡能力太弱,還無法從父星系中分辨出這些行星。”

禹丁沉吟著:“這倒是個合乎情理的解釋。但為什麽教廷要刪改古版亞斯白勺書……”他忽有所悟,不再說了。

妮兒笑道:“我想你已經悟出教廷的動機了。如果父星有了繞它旋轉的行星,那麽物學界早就提出的‘日心說’豈不有了直觀的例證?教廷就難以自圓其說了。”

禹丁笑而不言。他曾跟著妮兒治學十年,十年中,他的宗教信仰已經被妮兒老師戳了不少破洞,甚至被基本顛覆了。但作為世俗之皇,他的皇冠是教皇戴上的,所以他歷來言辭謹慎,從不表示任何對教會法定觀點的質疑,即使是對最親近的妮兒也是如此。而且兩人一向有默契,當禹丁笑而不言時,妮兒也會適時地轉移話題,不讓場面太尷尬。但今天妮兒沒有中止,她半仰起身,盯著情人的眼睛,認真地說:

“我的禹丁,這正是我想為教廷所立的功勛。”

禹丁笑著搖頭:“什麽功勛?你想說服教廷接受它一向厭惡的日心說嗎?你今天的思維跳躍太快了,我趕不上你的思路。”

妮兒訕笑著:“思維遲鈍的男人啊,難怪你只能當世皇而不能當物學家,因為世皇這個職位不需要高智商。來,我慢慢告訴你。”

她偎在情人懷裏,撫摸著情人的胸膛,似乎隨意地說下去。但她要談的話題絕非隨意,這是一個很大的計劃,有相當的兇險,她已經籌謀很久了,今天,此刻,就要走出第一步。她很清楚,一旦她走出這一步,就不容回頭了。她說:

“你知道,我是徹底的無神論者,一向鄙薄亞斯白勺書,認為它淩亂悖誤,矛盾百出;語言更是粗鄙俚俗,不可卒讀。”

“我知道。幸虧你一向把這些觀點嚴格局限於學堂中,局限於學術討論中,所以教廷雖然聽到一些風聲,至今沒有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