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地球之雙殤(第2/48頁)

何明反唇相譏:“民間政治家?據我所知,楚天樂、姬人銳、魚樂水這一代也是民間政治家。”

“沒錯,但你認為自己的智慧能趕得上那三位聖賢嗎?我是不敢與他們相比的。”

何明被噎得說不出話。洛韋爾看看他,在心中說:可以到此為止了。他今天有意說一些刺耳的話,只有這樣才能刺破何明的“走火入魔”。他緩和語氣說:

“我的話很不中聽,是吧。但我的用心是好的,我想以後你會慢慢理解。”

何明很想拂袖而去,但他忍住了。洛韋爾的話中隱含著一種只可意會的氣勢,那是以樂之友的實力為基礎的。正是這種無形的氣勢留住了他。他冷冷地說:

“那就多謝了。請往下講。”

“好的,回到原來的話題。我想問,你為什麽終生未娶?”

“45歲前,是因為我生活在父親的陰影裏。45歲後,是因為我有了更強烈的目標。”

“你是指你領導的那個小小的秘密組織。”

“是的。不過,它已經是公開組織了。”

“它有一個奇怪的名字,叫‘王子之吻’,對吧。王子的一吻喚醒了沉睡中的公主,你以這個名字象征你們對睡美人計劃的反對。不過據我所知,你們的行事並不像王子之吻那樣溫柔,比如煽動民眾的暴力抵抗。”

何明沒有否認:“確實如此,但我們的內心是溫柔的。中國有句老話:以菩薩心腸,行霹靂之事。”

這句話讓洛韋爾的鐵板面孔上綻出一絲笑容:“是嗎?我倒覺得,這句話拿來描述樂之友的行事風格,可能更為合適。”他收起笑容,恢復了鐵板似的表情。“據我所知,‘王子之吻’的宗旨是反對人類文明過度自殘,而樂之友的宗旨是:既要充分防範因智力崩潰而造成的科技災難,也要盡量防止人類文明的過度自殘。兩者的基本點其實是一致的,差別只是對‘度’的把握。所以嘛,對‘度’的正確把握才是關鍵所在。不妨對你披露一則信息:在聯合國和樂之友的上層,對這個‘度’進行了長久的討論,最終得出了一致意見,形成了一個‘雙五零標準’,不過一直對外嚴格保密。”

何明立即說:“為什麽要保密?如果它是為了全人類的利益,那就不要怕民眾知道。”

洛韋爾冷冷地說,“像這樣‘政治正確’的話誰都會說,但我們輕易不說。你還是先聽聽這個標準的內容,再作表態吧。”

“請講。我洗耳恭聽。”

“雙五零有一系列嚴格的量化指標,不過總的說可以用兩個指標來概括,即:因人類智力崩潰可能引發的某項科技災難,如果預期其造成的一次性死亡人數少於50萬,所造成的環境災難可以在50年內自愈,那就聽之任之,不做防範。”何明不禁愕然,甚至大為震驚。他是堅決反對使人類文明過度自殘的,但即使以他的立場,這個標準似乎也太……冷酷。洛韋爾顯然洞悉他的心理,平靜地說,“你是不是覺得它太冷酷?但它是冷酷的自然機理所決定的。50萬和50年這樣的損失,盡管非常巨大,但人類從整體上說還能夠承受。可是,如果讓人類文明過度自殘,從而導致它的急劇衰亡,最終會造成更大的損失。不說別的,單是饑荒造成的死亡就會以千萬計。好了,現在請你回答,這個雙五零標準是否應向民眾公開?你願意成為被棄之不管的那50萬人之一嗎?”

何明躊躇著,一時難以回答。他一向主張民眾應有知情權,眼下他也認為應向民眾公開。但至少說,保密的決定並非沒有道理,一旦公開,肯定會引發很多難以控制的副作用……

他想到,魚媽媽曾告誡他拋棄兩種不好的東西:偏激和個人恩怨。如果拋掉這兩點,以平和的心態來思考,那麽——也許自己對“睡美人計劃”的反抗壓根兒就是錯的?樂之友既然定出這樣近乎冷酷的標準,說明他們對文明過度自殘已經持有高度警惕……洛韋爾說:

“你能接受這個雙五零標準嗎?我估計,既然你堅決反對使人類文明過度自殘,應該比較容易接受吧。”

何明略頓後點頭:“對,我能接受。你說得對,相對於文明過度自殘帶來的危害,雙五零級別的災難還是較輕的。”

洛韋爾調侃地說,“那麽,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從內部反對睡美人計劃的絕好機會。樂之友想聘請你擔任特派員,到各國具體監督睡美人計劃的實施。你放心,盡管從身份上說你是樂之友的派出人員,但完全可以堅持自己的立場——如果你覺得哪項計劃是對文明的過度自殘,盡可憑特派員的身份當場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