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異物

12月6日。

經過了昨天那大半天的休整,挖掘隊的幸存者們至少在心理上都安定下來了;很顯然,索利德將真相隱瞞起來的做法是對的,不……應該說他所有的決策和應對措施都是對的。

昨天傍晚,羅德裏戈教授就是按照索利德所說的那套“恩威並施”之法去跟工人們進行協商,結果,工人們還真就集體同意了繼續開工。

因此,今天一早,除了吉梅內斯那一行人和部分傷員之外,其他的挖掘隊成員都在天剛蒙蒙亮時就整隊出發了。

在野外,人的作息時間自然和在都市裏不同;在這兒得“看天幹活”——只要太陽升起,你就得趕緊起來了,因為太陽落下之後,你就算想加班都沒法兒加。

如果是在視野開闊、動物也比較少的沙漠地帶,那支幾個大型探照燈來進行夜間挖掘也未嘗不可;但……這裏是叢林,地形復雜、動物極多,在晚上弄出非常亮的光線可不是什麽好主意。

考慮到白天的時間有限、工人們要吃喝拉撒休息,雨林裏還時不時會下個暴雨、一下就是好幾天……想要早點完工離開這裏,不抓緊時間是不行的。

綜上所述,羅德裏戈給工人們定的起床時間是在淩晨四點半。

然而,真到了四點半的時候,雖然那些工人帳篷裏的鬧鐘的確是響了,但最後準時從帳篷裏穿好衣服走出來的人只有教授自己……

當然了,對於這種情況,羅德裏戈可是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帶隊挖了幾十年的土,什麽樣的工人他都見過,這不叫事兒。

走出自己的帳篷之後,羅德裏戈直接就在營地裏兜了一個大圈,把所有工人帳篷的拉鏈都拉開了半截兒,接著,他就悠然地散步到附近的一條小溪邊洗漱去了。

在“叫人起床”這件事上,鬧鐘無疑是遠遠比不上蚊子的。

鬧鐘就像一個輕輕拍打你肩膀的管家,你被他叫醒後,讓他閉嘴,他就閉嘴了,然後你還可以再睡一會兒;而蚊子……則像是一群用手指隨心所欲地亂戳你的熊孩子,既打不著、也趕不走,它們會一直騷擾到你起來為止。

果然,十分鐘後,當羅德裏戈從溪邊返回營地時,所有工人都罵著街從帳篷裏出來了,這會兒你就是讓他們回去睡……他們也癢得睡不著了。

不到半小時,教授這充滿智慧的舉動就為他換來了“羅扒皮”的外號,但他不以為意;其一,他臉皮夠厚;其二,他很早以前就知道“某扒皮”的形象其實是小說家的杜撰加工,其人物原型實是一個好人,素來省吃儉用、為人厚道,只不過是趕上了某個時代的大潮,莫名其妙就被活活打死、還被瓜分了財產、還要被人拿來當反面典型宣傳,遺臭萬年。

……

早晨六點,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努力,工人們終於把一台挖掘機從飛機的貨艙裏搬了出來。

你還別嫌他們效率低,就這……還是在索利德和兩名士兵的幫助下才搞定的;若不是有這三位身著B17鎧甲的“大力士”協助,這活兒怕是得幹一個上午。

他們這次任務,本來是準備了三台挖掘機的,但其中兩台都在迫降的過程中有所損壞,只剩下一台最小的輕型“凱美拉(一種挖掘機的型號)”還能使用。

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台“凱美拉”在挖掘性能上並不比另外兩台差多少,事實上,從某種角度來說,在叢林地貌使用這類輕型機反而更合適。

待挖掘機被搬到機外放好後,索利德便讓士兵和工人們先回營地去了,因為接下來的半小時,是給挖掘機充能的時間。

本來這事兒是可以在機上直接完成的,但因為配套的基座已經壞了,貨艙裏的電路也已故障,所以他們不得不讓挖掘隊中的兩名機械師從飛機的動力室裏直接拉一根電纜出來,通過飛機底部的一個口子拖到外面,再跟挖掘機對接,從而完成充能。

趁著這半小時,士兵和工人們正好可以去吃個早飯、休息一下。

而索利德和羅德裏戈並沒有休息,他們馬不停蹄地結伴出發,沿著昨天索利德所走的路線,準備去勘測一下挖掘機的行進路線、並決定一個“下鏟”的地點。

“你跟我認識的所有軍官都不一樣,威爾森先生。”前進的路途中,教授與老兵攀談了起來,“雖然我對你的一些做法並不完全苟同,但你那以身作則的精神著實令人欽佩。”

“哦?你認識很多軍官嗎?”索利德問道。

“啊……的確不少。”羅德裏戈回道,“有很多官方指派的任務都會讓部隊跟著我們,所以聯邦軍的軍官我少說也見過二十幾個了,但我還從來沒見過有指揮官會跟士兵一同守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