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談話

11月25日,早晨六點半。

排隊點名時,舍監自然發現冼小小和她的室友失蹤了。

他們立刻通報了湯教授,並去查了監控;從監控錄像來看,熄燈之後就沒有人再從那個寢室裏出來過。

事情很蹊蹺,但舍監們不是探員,不會想那麽多,反正現在人不見了……就找唄。

為了尋找這兩個逃跑者,整個中心的人,包括舍監都沒吃早飯。

從早上七點開始,病人們就被勒令待在房間裏不許外出,他們寢室的門也全部都被鎖起來了;而舍監們則在整個中心內展開了地毯式的搜查,每一間寢室的床底、每一間辦公室的桌下、每一個教室的邊邊角角……都被找了個遍。

但結果……顯然還是沒有。

對影織來說,趁著夜色帶一個人離開,那實在是太簡單了,就算去查方圓十裏內所有的街面監控,也找不到她們的蹤影。

這一例成功的逃亡,讓湯叔非常的不爽。

徹底確定了那兩人已不在中心之後,他沒有第一時間通知逃跑者的父母,而是把所有病人全部召集到了用來上點評課的大教室內,準備臨時給他們“加一堂課”。

他想告訴剩下的這些病人——別以為有人跑了,你們就也能去動那個心思。

他想找幾個和冼小小關系近的人出來,以她們“沒有及時發現盟友的逃跑意圖”為由拉去“治療”一下。

或者,就隨便找幾個人……找幾個他平時看不慣的、或臨時起意想電的人出來整一下,也是可以的。

總之,他想要發泄,因為這件事讓他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戰。

然而,上午十點,當所有病人都被集中起來、湯叔站上講台準備開講時……異變,發生了。

那些病人們……孩子們,竟忽然開始了有組織的暴動。

在中心剛開業的那幾年,也曾有過三五個人拉幫結夥之後企圖暴力反抗或者逃跑的事件,但三五個青少年再怎麽拼,也不可能是十幾個人高馬大的中年舍監的對手……所以那些孩子最終還是沒能成功。

而類似這樣的事件發生過幾次之後,湯叔便有了對策,他不斷地加強管控、並有針對性地增添需要送去“治療”的條款,以此將類似的事件扼殺在萌芽階段。

經過這些年的調整,中心裏四人以上合謀反抗的例子,已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

沒想到……今天,直接來了一出“集體造反”,那一百多號“病人”竟全部參與了行動,而且他們的表現都像是著了魔一樣,每一個人都顯得非常高效和無畏,哪怕是被舍監的拳腳或電棍放倒,他們也都會立即爬起來再度沖上前。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這與其說是人類的暴動,不如說更像是喪屍或機器人的進攻。

毫無疑問,這是納米機械病毒的作用……

舍監們倒是沒有被控制,因為他們平時有休息和輪班、而且就算上班,也不是每頓飯都在食堂裏吃。

但在這樣的情形下,舍監們即便沒有被控制,其抵抗也是一觸即潰——當他們意識到局面已經無從控制時,第一反應自然就是逃跑。本來嘛,對他們來說,舍監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又不是什麽終身事業,更談不上什麽忠誠可言……他們可不想為了湯教授或是這個中心讓自己遭到什麽不測。

可惜……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假如有人在暴動發生的第一時間扭頭就跑,或許還有逃出去的機會,但舍監們並沒能做出那種反應……他們中跑得最快的四人,其中三個在通往建築正門的一樓走廊上被截下了,還有一個在試圖躲進女廁所時被人發現抓住。

五分鐘不到,從一樓到四樓,所有的舍監都被病人們死死摁在了地上;他們的面容皆因恐懼而變得扭曲……他們咆哮著、慘叫著,用盡全身的力氣掙紮著,但這無疑是徒勞的,被機械病毒控制住的人絕不會在這種角力中有半分的松懈、更不可能被他們給嚇到。

“為什麽你們要害怕到這種地步呢?”又過了片刻,忽然,所有的病人……無論是身在何處的,都在同一秒開口、且異口同聲地說了同一句話。

這詭異的情形,就仿佛一百多個嗓門兒都被同一個意志控制著一般……讓人難以置信,但又切切實實地發生著。

“是不是某種本能正在告訴你們,即將有一些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要在你們身上發生了?”數秒後,和上一句一樣,病人們再次整齊地說話了,“呵……可實際上,未必會發生什麽不是嗎?”

與此同時,主樓外,停車場上。

子臨,已換上了一套不知從哪裏弄來的休閑西裝,邁著悠然的步伐,向著主樓進發。

此刻,他的手裏,正拿著一個對講機,剛才那兩句話,都是他先對著對講機說,然後再經由每一名被控制者的嘴“廣播”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