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4/54頁)

“我沒有告訴他,”帕特裏夏招呼都沒打就直接說道,“他早就知道了。從我上中學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川島點點頭。“當然。但是,跟普通人說我們所做的事情,以及我們對他們做的事情還是……”他靠在車子上,看著自己嶄新的鞋子。隨後又擡起頭再次看向帕特裏夏,仔細打量著她。“要是我們讓你去殺了他呢?”

“那我的回答還是和十年前我跟那個人說的一樣,”帕特裏夏毫不猶豫地說,“我會說不。實際上,我說完之後還會加一句‘滾’。”

“我們已經料到了,”川島大笑著拍了幾下手,“而且當然,我們永遠都不會要求你那樣做。除非絕對必要。不過,我們想見見他。如果你相信他,那我們也相信他。但我們還是想親自見見他。”

“好,”帕特裏夏說,“我們就說了一小會兒話。不過我肯定會試試的。”

“其實,這不是我來見你的真正原因,”川島說,“不過還是謝謝你提起這個。”他拿起一台有點像卡迪但又沒那麽高档的平板電腦,給她看一張舊金山的地圖,上面用小圓點標出了一些地方。詩人被刺的北灘咖啡館、海耶斯谷襲擊、癮君子,還有其他一些零碎事件。還有雙峰的派對。“你今晚挺忙啊。”

“沒有人看到任何東西,”帕特裏夏生氣了,“我很小心的。”

“這是你最近每天晚上做的事情。你跑出去濫用你的魔法,而且一去好幾個小時。你想減輕別人的痛苦這個意願很好,值得表揚,但這個世界講求平衡。這一點很像大自然本身。你必須注意不要引起比你阻止的痛苦更大的痛苦。”川島說,“我們不希望你過度操勞,或者被帶走。你只要記住一點,‘強化’有許多形式。”

帕特裏夏想表示抗議——她現在是這裏的魔術師,她接受了十年訓練就是為了這個——但根本沒有意義。她應該慶幸跟她說這些的是川島而不是歐內斯托。

“在所有人中,你最應該明白高度謹慎的必要性。”川島說,因為他肯定會把那件事情上報的。這個記錄將一直伴隨她一生。不管她怎樣彌補都無濟於事。

“好,”帕特裏夏說,“我會更小心的。”她故意說得很模糊。

“很好,”川島說,“現在我得告辭了,我明天一早跟五位阿伯克龍比的模特有個早午餐約會。”他敬了個禮,回到雷克薩斯裏,朝山下的德洛裏斯公園疾馳而去。帕特裏夏看著那輛車消失在夜幕中,感嘆鎮上最強大的魔法師正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但她不應該太自負是多麽自相矛盾。但她太累了,根本沒有精力去思考這些,而且,今天所有的小奇跡全都一下子湧了上來。她溜進公寓,發現室友們又看著電視睡著了。她給她們蓋了床被子。

2.

勞倫斯第一次遇見他的女朋友塞拉菲娜是在一次機器人時裝秀上,當時有機器人模仿人類穿衣服,也有人類模特穿著機器人的服裝,比如機械內衣。這次活動的舉辦地點是在舊金山市場南區以南某個地方的Y車庫藝術空間,主辦方還準備了一個裝滿手工伏特加的炮銅色水槽。勞倫斯走得那麽近,竟然還把塞拉菲娜當成了其中的一名模特——她的顴骨、鵝蛋臉、泛著光澤的皮膚、閃亮的紅/黑色頭發都那麽令人驚艷——好在他及時意識到她其實是一名機器人制造者。塞拉菲娜的“模特”是一個不銹鋼制成的苗條女人,具有球窩式關節,可以做各種姿勢、樞軸轉動、用精致的雙手講話。勞倫斯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幫忙建造過戰鬥機器人,但從來沒做過超模,對於這兩者之間的區別,他成功地說了一些很睿智的話,於是,塞拉菲娜便在MeeYu上加他為好友了。

之後過了幾天,他們一起喝了一次咖啡,咖啡約會後來變成了晚餐約會,第三次一起出去的時候,倆人心照不宣地過了一夜;塞拉菲娜的乙烯基單肩包袋裏放了一把牙刷和避孕套,那個單肩包是《巴克·羅傑斯》的目錄商品。之後,他們每隔一天就一起出去,在大街上手牽著手,跳著穿過車輛,在公開場合咬耳朵,單獨相處的時候,每一刻都皮膚貼皮膚地黏在一起,倆人交換基因打印件,互送奇怪的小禮物,並且一直在想,到底什麽時候說“我愛你”才不算太快。

勞倫斯很快發現,告訴別人他是米爾頓·德斯“百分之十計劃”的成員是一張跟對方上床的超級快速通行證。在那些崇拜米爾頓的人中,勞倫斯就是搖滾巨星。真是個該死的時間,真的。但是,勞倫斯和塞拉菲娜仍然不是一類人。她太完美了。而他不過是個次品。他沒有一刻忘記過這種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