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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私人房間像是達賴喇嘛所坐平台的一種擴充——隨處是金制、鍍金、絲質的錦緞,裝飾絢麗的掛毯,上面繡著各種圖案:盛開的花朵,盤繞的巨龍,旋轉的曼荼羅,其中左旋“卍”字隨處可見。身後的門關上了,若不是左墻邊放的三台顯示器有音頻獲取裝置,不然外面宴會的聲音肯定完全聽不見了。顯示器正實時播放著主宴會廳各個位置上的宴會情景,男孩和他的客人正全神貫注地觀看著。

我們停下腳步,等到管事示意我們繼續向前,才重新邁開了步子。我們一面聽著管事的低聲細語,一面朝高台逼近,達賴喇嘛已經朝我們的方向轉過身來。“上師擡手前,不必鞠躬行禮。見到他擡手就向前行禮,等他放手後,你們才能起身。”

當距離高高的台座還有三步的時候,我們停下了腳步。台座上鋪著閃亮的布罩,垂褶的墊子。傳令員卡爾·林迦·威廉·永平寺用悅耳但洪亮的聲音說道:“上師,負責懸空寺建築工作的建築師及其助手覲見。”

助手?我跟在伊妮婭身後,向前邁了一步,心裏困惑不已,但也很感激傳令員沒有公布我們的姓名。我眼角能瞥見五名聖神人員的身影,但按照禮節,我必須將視線對著達賴喇嘛,且稍稍埋下目光。

伊妮婭在高台的邊緣停下,她的雙手仍舊舉在胸前,絲巾整潔地捧在手中。管事將好幾個東西放在絲巾上,高台上的男孩伸出手,迅速拿起它們,將它們放上台座右側。那些東西取走後,一名仆從走向前,拿走白色絲巾。伊妮婭雙手合起,似乎在祈禱,接著向前鞠躬行禮。男孩露出文雅的笑容,他探身向前,將手摸向我的小朋友——我的摯愛。那只手放在了伊妮婭的頭頂,手指彎曲,就像是褐色頭發上的一頂皇冠。我意識到,這是在賜福。男孩移開手指後,從邊上的一堆東西上拿起一塊紅色絲巾,放在伊妮婭的左手中。接著,他用力握住伊妮婭的右手,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就在我走向前,和達賴喇嘛進行同樣的快速禮儀時,管事向伊妮婭示了下意,叫她站到總管事的低矮座位前。

管事同樣在我的白色絲巾上放了幾樣東西,就在達賴喇嘛迅速將它們取走前,我及時看清了它們的樣子。其中有一個小型金浮雕,呈現出三山形,後來伊妮婭解釋說,這代表了天山星球,還有一幅人體像,一本代表言語的程式化書籍,一個代表思維的聖冢或寺廟形狀的東西。沒等我好好看看它們,出現和消失的禮節就已經結束。紅色絲巾放進了我的一只手,男孩的小手握進了我的大手,那一握出奇堅定。雖然稍稍埋著頭,但我能感受到他燦爛的笑容。我退到伊妮婭身旁。

總管事和我們進行了同樣的禮節,同樣迅速——白色絲巾,象征性的物體擺上來,又被拿走,繼而是紅色絲巾。但總管事沒有和我們握手,我們得到總管事的賜福後,管事示意我們擡起頭,正眼注視。

我差一點馬上抓起激光手電,瘋狂掃射。除了達賴喇嘛、僧侶仆從、管事、總管事、先知、傳令員、矮小的樞機、三名穿著黑色法袍的男子,還有一名穿著藍黑兩色聖神艦隊制服的女子。它剛從一名高個神父身後走出,所以我們終於看到了它的臉。那雙黑色的眼睛定睛凝視著伊妮婭,頭發剪得很短,柔軟的劉海垂在蒼白的額頭前。皮膚沒有一絲血色,目光如同某種爬蟲——冷漠、全神貫注。

五年多之前——對於伊妮婭來說,是十多年前——我、伊妮婭和貝提克在神林上受到襲擊,想要殺死我們的,正是這個女魔頭。這個殘忍的殺人機器甚至打敗了伯勞,如果不是德索亞神父艦長在軌道太空船上插手,她早已將伊妮婭的腦袋割下,裝進袋中。德索亞用盡飛船的聚變核力,才將這個女魔頭制伏,把它封進了熔巖中。

而現在,這個魔頭又回來了,它那殘忍的黑色雙眼緊緊盯著伊妮婭的臉。為了找到她,它顯然搜遍了千山萬水,而現在,它終於找到了她。找到了我們。

我的心猛烈跳動,兩腿突然發軟,但是震驚之余,我的頭腦如同人工智能般運轉了起來。激光手電插在披風的右口袋中,通信裝置在褲腿的左口袋裏。我可以用右手將鋒利的激光射向女魔頭的眼睛,然後馬上按一下按鈕,設置成散射光,將聖神神父照瞎。我可以用左手啟動通信志的發信功能,通過密光將預設的信息發往飛船。

但是,就算飛船立即作出響應,飛行過程中沒有被聖神戰艦攔截,砸透天窗,降落進宮殿,還是需要幾分鐘時間。在這幾分鐘時間裏,我們鐵定已經死了。

我十分清楚這個女魔頭的速度——它和伯勞對戰的時候,速度快得根本看不見,僅留一點模糊的鉻影。我永遠也不會有辦法從口袋中拿出激光手電或通信裝置。當我的手還伸在半途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