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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我不到三米外的地方,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正站在鞭人的風沙中,雙足大張,矗立在那兒。看模樣像是個巨人,穿著帶有尖刺的戰鬥裝甲——一個擁有許許多多手臂的巨人。一顆等離子彈擊中了它,暫時顯出它長滿尖刺的身形。這怪物沒有熔化,沒有倒地,也沒有粉身碎骨。

不可能。他媽的絕不可能。我頭腦中有一部分冷靜地察覺到,我正滿腦子汙言穢語地思索著,就跟我在戰場上時一樣。

龐大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從我左側傳來更多尖叫聲,正前方爆炸聲連連。在這樣一個大屠殺的局面下,我他媽到底該怎麽去找那個孩子?就算被我找到了,我又如何找到通向第三座穴冢的路呢?我們本來的想法(計劃)是,在老詩人允諾的那個分散注意力的奇跡發生時,我會突然從天而降,帶走伊妮婭,然後再次沖向第三座穴冢,接著按一下自動駕駛的最後指令,開始三十公裏的逃亡,沖向籠頭山脈邊緣的時間要塞。貝提克和太空飛船就將在那兒等我……只等三分鐘。

飛船個子那麽大,即便在這一片混亂的情況下(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麽),哪怕在地面上多逗留三十秒,軌道上的火炬艦船或是地面防空炮台都不可能讓它逃脫。如果那樣,整個營救任務就會搞砸。

地面在震動,一聲震耳欲聾的隆隆聲響徹整個山谷。或許是什麽龐然大物被炸飛了——至少是個軍火倉庫,又或許是什麽比掠行艇還要大的東西墜毀了。一陣猛烈的紅光照亮了整個北部山谷,即便隔著沙塵暴,我也依舊能看到那洶湧的火焰。逆著那亮光,我看見幾十個全副武裝的人影在跑動,在開火,在墜落。其中有個人影比其他小,沒有武裝。那個長滿尖刺的巨人站在它身旁。那小小的身形,依舊被毀滅性的火光映襯出輪廓,正在攻擊那個巨人,小小的拳頭捶打著倒鉤和尖刺。

“該死!”我朝霍鷹飛毯爬去,但因為風暴的緣故找不到它的蹤影,我抹抹進沙的眼睛,在地上爬了一圈,右掌終於摸到了布片。從毯子上下來的短短幾秒鐘裏,它就幾乎被埋在了沙子中。我開始像一頭發狂的野犬般刨了起來,終於把飛行裝置挖了出來,我激活它,朝那淡去的光點飛去。那兩個身影已經看不見了,但我時刻保持頭腦清醒,留意著羅盤的指數。兩束切槍光束炙烤著空氣——其中一束在我俯臥的身體之上,僅厘米之遙,另一束在毯子下,只毫米之遙。

“該死!真是活見鬼了!”我隨口亂喊起來。

格列高利亞斯中士扛著德索亞神父艦長一路前行。艦長靠在他穿著裝甲的肩膀上,一路上不停地晃蕩。德索亞半昏半醒,他隱約意識到,有其他的黑暗身影在同他們一起奔跑著穿越風暴,並偶爾朝看不見的目標發射等離子彈,他思忖著,這些是不是格列高利亞斯小分隊剩下的人呢。他忽昏忽醒,但拼命希望能再次見到那個孩子,和她說說話。

格列高利亞斯差一點撞上了什麽東西,他停下腳步,命手下慢慢逼近。一架聖甲蟲戰鬥裝甲車卸下了偽裝護盾,正歪歪斜斜地蹲坐在一塊巨石之上。左側導軌已經沒了,後部急射小機槍的槍管也融化掉了,就像是扔進火中的蠟塊。右側眼狀玻璃罩支離破碎,裂開了一個大窟窿。

“到這裏面去。”格列高利亞斯氣喘籲籲道。他小心地把德索亞神父艦長放了進去。過了一秒,中士也鉆了進來,用能量切槍上的照明光束照亮了聖甲蟲的內部。駕駛座椅看上去像是誰在上面潑了盆紅色顏料。後艙壁似乎也濺上了一些亂七八糟的顏色,真像德索亞神父艦長曾經在一座博物館中看到的一種荒謬絕倫的大流亡前“抽象藝術”。唯一的不同在於,這塊金屬畫布是用人類的器官拙劣地塗抹而成的。

格列高利亞斯中士往歪斜的聖甲蟲內鉆去,讓火炬艦船的艦長靠在下部機艙的艙壁上。另外兩名穿著制服的身形也從破碎的玻璃罩中鉆了進來。

德索亞抹了抹眼睛周圍的血水和沙子,開口道:“我沒事。”他本想以命令的口吻說,可聲音太虛弱,幾乎成了孩童的呢喃。

“是,長官。”格列高利亞斯咆哮道。中士正從皮帶包中拿出醫用工具。

“我不需要那個,”德索亞有氣無力地說道,“戰衣……”所有的裝甲戰衣都有自己的密封劑,還有半智能的醫用襯墊。德索亞確信,這麽一點小小的劃傷或刺傷無足大礙,戰衣肯定早已將它解決。但是現在,他低頭一看。

他的左腳幾乎被切斷了。具備抗擊、抗能性能的全聚合戰鬥裝甲支離破碎地垂在那兒,就像廉價輪胎上的破爛橡膠。他可以看見白森森的股骨。戰衣在上部大腿周圍收緊,作為一條粗劣的止血帶,這救了他的命,但是胸部裝甲上有五六處嚴重的刺傷,胸部顯示器上的醫用燈正閃著紅光。